第四节
葵居住的租屋,在芋洗坡坡顶的薄暮中,宛如将开设赏樱夜宴般里外通明,所有的灯笼、座灯都点着了,照得明晃晃的。平四郎绕过树篱接近正门,隐约可见团团人影移动,似乎有人在里面走动。
这是所大宅,单是开关所有的挡雨滑门,恐怕都得花上半个时辰。遮掩夏日艳阳反光的细竹帘,整齐地卷起竖立在玄关口旁。依时节,这样的东西早应收拾好了,却没给人散乱邋遢的感觉。夜里虽看不出树丛草木的枝叶颜色,但也不见有任何衰败的残木枯枝。
进屋的脱鞋处摆着一双与这大宅略嫌不相称的脏草鞋,及另一双稍微干净的草鞋,被慌乱地脱下扔在当地。这——平四郎推测,前往千驮谷房东处的八助头子多半是回来了。脏草鞋是头子的,好一点的是屋主或管理人的吧。想来是和头子自千驮谷一道来的。
不见皮里草鞋,仵作可能早走了。据自身番的杢太郎说,姓佐伯的定町回已经回去了……
走廊深处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
“打扰、打扰!”
走廊在灯光反射下好似濡湿一片,平四郎朝尽头大声喊。话声一落,立刻有脚步声靠近。
“哦,这是?”
一名小个头的老人,一见到平四郎,小眼便睁得老大。他顶着圆滚肚子的身形,与灰鼠色底、粗细黑纹的和服极为相配,腰间挂着橘红色流苏的捕棍。这应该就是八助头子了。
在这番观察前,平四郎只看一眼便明白了。杢太郎也说“见了面就知道”。原来如此,果真见了就知道。
他头上有一圈钵卷,不是拿手巾绑上去的。八助头子几乎全秃,与和尚相去无几,连发髻也没结。但不知为何,只有额上还留着一圈稀疏的白发,那模样看来正像绑着钵卷。
“大爷是?”
八助哈着腰,表情不算起疑,而是困惑。平四郎连忙说道:
“啊,抱歉抱歉,我是本所深川方的井筒平四郎,并非管辖此处的官差。只不过留在坡下自身番的花木匠佐吉是我的熟人。我听到这个消息,吃了一惊便赶来了。”
八助大为感动似地“噢”了一声,大大点头。平四郎总觉得那双小眼睛似曾相识,与以前小报上画的、南蛮来的大型动物眼睛很像。那是一种鼻长耳大,名叫“象”的野兽。
平四郎紧接着又心急地说道:“况且,我也晓得在此遇害的葵是什么来历,还知之甚详,想着或许能稍微派上一点用场,便冒昧前来。我这就进屋了,可以吧?”
八助还没答应,平四郎便迅速脱掉了鞋子。
“遗体在里面吗?”
他准备大步往前,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的八助拉住他的袖子。
“大爷,呃,井筒大爷。”
“你就是八助头子吧?我来之前跟自身番的杢太郎说过了,可别因为他告诉我大宅的地点就骂他。杢太郎很尽责,把佐吉看得好好的。”
平四郎任八助抓着袖子,自顾自地向前走。喷了金粉、绘着松梅图样的纸门半开,门后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井筒大人、井筒大人。”
“噢,我要失礼了。”
遗体已横放在被褥中,脸上盖着白布,枕边倒放着屏风。唯有一炷点燃的线香,袅袅升起一缕虚幻缥缈的烟。
正在哭泣的女子坐在铺盖尾端处,眼睛通红。年纪大约三十吧,多半是这宅里的女佣。隔着铺盖,在她对面靠近遗体头部的地方,一个身穿外褂的瘦脸老人原本坐着,看到平四郎便想站起来。
“打扰了。我认识去世的葵夫人,听到消息便赶来,能让我拜见一下遗容吗?”
听了平四郎的话,原本哭泣着的女子连忙擦了擦脸。“您是夫人的……”
“是的,我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