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特地铤而走险下手才对。因为就算放着不管,大将也会自决。他明明知道的。
没有人会笨到去杀害一个明知道会自杀的人。
孝史对着自己镜中的脸嗤笑。果然,只靠一时的想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笑着笑着,却突然收起了笑容。
没有人会笨到去杀害一个即将自杀的人——不对,真的没有吗?真的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吗?
在孝史生活的“现代”,确实是难以想象。非常难以想象。若问为什么,因为“现代”已经没有“自决”这个概念了。
就算有“自杀”,也没有“自决”。
但是,蒲生大将并非“自杀”,而是进行了“自决”。因为他是昭和时代的军人。
大将忧虑军方的现状,担心国家的未来,但是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随心所欲地使唤,完全使不上力。他向周围陈述意见,不仅得不到理解,反而招致反感,甚至遭受近似恐怖行动的鲁莽攻击。悲愤填膺的蒲生大将欲以自身的死向陆军中枢死谏。为此,他写下了长篇遗书。
但是,就在他即将赴死的前一刻,对他怀有某些宿怨的人出现,说:我不允许你用“自决”这种名誉的方式死去,我要把你的死,变成单纯的杀人事件,留在世人的记忆中,我要制造出你是被杀害的历史事实——
如果那个人是这么宣誓?然后付诸实行的话呢?
孝史双手撑在洗脸台的边缘,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有可能。就算没有人会笨到去杀害即将“自杀”的人,但抢先一步杀害即将“自决”的人,在某种情况下这么做也绝不奇怪。而“蒲生大将遇害”事件正是发生在这种情况下。
平田从平河町第一饭店的逃生梯穿越时空的时候,杀害了蒲生大将。他杀了大将,然后带走手枪,让众人明了这并非“自决”。这次他以下人的身分再次来到昭和十一年二月二十六日早晨的蒲生邸——是为了置身于蒲生邸内,仔细目击自己设计的蒲生大将杀人事件发生,以及它被当做历史上的事实记录下来的过程。
若站在这个假设之上,身为“现代人”的平田为何要特地来到战前的这个时代的谜团也随之解开。昨天,他只觉得平田竟然会特地选择来到这个时代,真是疯狂,但或许这已经不是疯狂不疯狂的问题了。
孝史发起抖来,摩擦自己的手臂。他开始害怕起自己所想的事。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平田这个人对于蒲生宪之大将,必定怀抱着相当深刻且狠毒的恶意。阻止他“自决”,再刻意以让人发觉这是杀人事件的形式加以杀害,这等于杀了大将两次。因为在杀害大将肉体的同时,也抹杀了他的遗志。
是这样的吗?是平田吗?是他干的吗?如果是他,如此对待蒲生大将的理由何在?
对着镜子自问自答,镜中的孝史也只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简直就像对着影子说话的孤单小孩。
孝史摇了一下头,离开镜子前。就算没完没了地想这些也没用。等一下再直接当面问平田吧。如果他恢复到能够深谈的状态,应该也会回答孝史的疑惑吧。非要他回答不可!
而且,用不着焦急。时间多得是。在平田复原之前,孝史无法离开这里。不,倒不如说在确定眼前发生的种种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真相,并找到方法将阿蕗从未来的悲惨死状中拯救出来前,他丝毫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折回走廊,分别对阿蕗和千惠的房间小声招呼后,打开门来,果然没猜错,两个人都不在。可能已经起床到楼上工作了吧。这么说来,现在几点了?
孝史爬上楼梯,来到放烫衣架的房间——也算是通路。右手边的厨房传来话声。是阿蕗的声音。
孝史原本要往那边走,却停下脚步,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