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井筒平四郎收到“黑豆”那封厚实的信,是在与扮成收废纸的黑豆见面后,约莫二十天的事。此值月份早迭、梅雨纷纷,在平四郎的住处同心杂院,细碎的雨滴滑动般濡湿了薄薄的屋顶。
送信来的是平四郎的细君。细君持家之余兼了一份差事,这在同心妻子间并不罕见。她每三天便出门到日本桥小网町,一家名号挺气派的小学堂“樱明塾”,教导孩子们习字。今天也是习字的日子,细君午后回到家,解开包着习字范本、笔砚盒的包袱巾,发现里头藏着一封信,一见名字便赶忙送过来。
这一天,平四郎躺在自己的寝室里。他可不是躺着装派头,而是真的倒下了。实际上连自个儿小解都不成。
原来,是所谓“闪到腰”找上了他。
“相公,疼得好些了吗?”
来到枕畔的细君,脸上亦带着些许担忧的神情。她本来说今天不到学堂教课,平四郎回道有小平次在不要紧,挥着手要她去了。毕竟有几分怕羞好面子,不愿细君听见自己唔唔呻吟。
“比昨晚好多了。”
说完,平四郎边听细君说话边接过信。他人在榻上朝右横躺,双腿微缩,像个婴儿。因为这个姿势最舒服,他就这么躺着打开信。
“哦,是‘黑豆’写来的。”
平四郎说道,细君哎呀了一声。“是那位和你很要好的辻井爷吗?”
“对。”
“你委托他什么事?”
细君也知道“黑豆”辻井英之介现任隐密回同心。
“小事,没什么。”
“不过,见包袱里有信,还真吓了我一跳。简直像变戏法一样。我收好东西回家时,包袱里头是没有信的。”
“‘黑豆’真的会变戏法啊。”平四郎边摊开信纸边说。“说到信,他那个人没啥弱点,只是从小字就写得糟。”
细君瞄了文面一眼。
“笔致不差呀,就是有些个性而已。倒是相公,你躺成那样看信,看出来的字当然是歪的了。我扶你起来吧?”
平四郎连忙哀叫使不得,说着肚子饿了弄点东西来吃,便把细君赶到灶下去。昨天什么都不想吃,光是躺着就够他受的,现在有食欲便值得庆幸了。
信的开头简单扼要。前文没有几句,正文有三。首先便是关于铁瓶杂院的佐吉的身分。
佐吉为凑屋远亲的说法,看来并非造假或讹误。据“黑豆”打听来的消息,佐吉为凑屋主人总右卫门兄长的独生女之子,即侄女的儿子。
凑屋的身家,是总右卫门赤手空拳打出来的。他的前半生与出身来历有许多不为人知之处,因此总右卫门兄长其人,在何处以何营生又是何等人物、是否曾助凑屋发展,“黑豆”信中表示目前尚不明白。凑屋与“胜元”老一辈的佣工亦几乎无人见过总右卫门之兄。
这名兄长的女儿,名叫葵。这名字就一般小老百姓的女儿而言,是雅致了些。这女子据说是约二十年前出现在总右卫门眼前,当时她手上便牵着佐吉了。佐吉那时应该五、六岁左右。
说到二十年前,正值凑屋以成功鲍参翅盘商之姿,于筑地开起现今的店铺。总右卫门声威大振,也因此葵才会孑然一身地带着佐吉前来投靠。
葵在躲谁呢?再蠢笨的人也猜得出,定是她丈夫。据说逃到凑屋时,葵和佐吉的脸上、身上,处处是被殴打的伤痕。“黑豆”特地注明,这一点是凑屋现任的女佣领班向前几年过世的女佣领班打听来的。
总右卫门将葵和佐吉纳入翼下,待他们有如家人。此时,总右卫门自己才迎娶名叫阿藤的妻子不到一年,收留葵母子短短几个月后,长男便出生了。老一辈的佣工说道,那阵子是凑屋家里气氛最明朗、最热闹的时候。
佐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