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用完饭,细君露脸了。她心下似乎明了,平四郎不太愿意让人看见他弓身成钩的模样。
“我到幸庵大夫那里去取药。”她说道。“有小平次在,应该没事吧?”
若在平常,应该是差小平次跑腿,细君留在身边才对,但现在平四郎宁愿倒过来。这一点,细君也看出来了。平四郎心想,老婆真是种既伟大又可怕的人物。
“回信……”
“我还没写,先不用了。别说写,我连看都还没看完。”
“哎呀。”细君莞尔一笑。“等写好了,还是交给我吧。连着笔砚盒一起包进包袱上樱明塾去,搞不好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黑豆’的话,是有可能这么做。”
细君出门后,小平次低声说道:
“夫人打算去问幸庵大夫吗?”
她会去问真的是想抱孩子时闪到腰的吧。
平四郎躺着摇摇头。“她什么都不会问的。”
小平次默默地揉着平四郎的腰。
小平次着手整理灶下,平四郎回头读辻井英之介那封长长的信。
出乎意料,信里提到了让八助一家满头热的拜壶一事。根据“黑豆”的调查,这奇特信仰竟来自凑屋。
话虽如此,并非是凑屋里有人想出拜壶这回事。这信仰源自京都,据闻两年前曾在当地风行一时。随着物资流通进入江户,在凑屋这口港下了锚,亦一度于其他鲍参翅盘商与沿海货船间广为流传,有些商家因伙计佣工中亦出现信徒,一时间束手无策。
八助等人自铁瓶杂院出走,佐吉前往凑屋回来后,一脸既垂头丧气又困惑不已的神情说道:
“老爷说,八助他们应该不是真的信了壶。”
“黑豆”信里写着,现下即使在凑屋或“胜元”,要找一个清楚拜壶之事的人也很难。这与其说是一种信仰,倒更像一名过客,来了便去。但是,他接着又写道,八助这个打零工的木匠,正好在凑屋流行拜壶那阵子,因受雇于一件小工程而进出凑屋店内。因此,无论八助是当真信壶或是假装如此,其源头十之八九来自凑屋。
平四郎仍歪在榻上,抓抓瘦削的下颚。
“这究竟怎么回事?”
凑屋在佐吉前去报告八助等人之事前,便已得知何谓拜壶信仰。而且,也应有足够的线索,能够察觉这信仰可能便源于自家店里。
“但总右卫门却对佐吉说,那是房客编出来的借口,用不着在意。”
在凑屋里犹如一名过客般,闹了一阵又离去的拜壶之举,身为主人的总右卫门不可能一无所知。为何他不向佐吉提一句:我们这里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姑且不论八助等人的实情如何,告诉佐吉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才是人之常情吧?
“这岂不奇怪?”
平四郎认真起来,搔着下颚。
八助一家人,以及和他一同消失的两户人家,现下住在哪里?没有上一个住处的管理人所写的介绍信,要搬家很难。何人从事何职,在何处与何人生活?为维护治安,政府必须全盘掌握,町役人制度也是为此而生的。
若八助一家真是因信仰而离开铁瓶杂院,那么出路就多了,好比投靠同一信仰的信徒。然而,若拜壶是造假,应该不会没有去处便离开铁瓶杂院,否则定然会感到不安。若非得到一些保证,想来不至于说走就走。
“黑豆”信里表示正在追查八助的行踪。要找到他理应不难,若能从他那里打听出一些消息,应该就能解开拜壶与出走之谜。
正要读第三段正文时,平四郎忘了腰痛,猛地就要起身。一喊痛,小平次手里还拿着畚箕,便从后头飞奔而至。虽不知他正在打扫何处,但扫在畚箕里的灰尘差点就撒在平四郎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