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若不想搬上台面,便不能如此明目张瞻。
平四郎自问,有什么关系呢?凑屋总右卫门下场如何、阿藤下场如何,是他们家的事。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仁平的确是个讨厌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功勋,便将大群做了亏心事的人踩在脚底下,当成自己的垫脚石。政五郎愤慨地形容他为“冈引中的败类”,平四郎很能理解那种心情。
然,若将凑屋能因此全身而退的责任全归咎于仁平——这样毕竟太不公平了。
即使如此,到了现在平四郎才仔细去想,自己之所以不愿将凑屋的葵命案公诸于世,并不是为了总右卫门与阿藤,而是牵连其中的人太多了。佐吉就不用说了,他们的女儿美铃,铁瓶杂院先前的房客们,尤其是阿露与富平,阿律,以及前任管理人久兵卫,阿德与久米,还有灯笼铺夫妇,凑屋与“胜元”两处的雇工。
把事情抖出来,没半个人有好处。这些人全免不了诧异、伤心、失业,或本身也要承受罪责。
就此而言,仁平便截然不同。孤独的人果真吃亏。
自己实在不该管这档事的。都怪当初不想想自己的能耐,便出手去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实在应付不下来了。正当他如此喃喃自语,又翻来覆去时,唐纸门打开,细君露脸。
“相公,有客人。”
“谁啊?”
“铁瓶杂院的管理人久兵卫爷。”
平四郎一骨碌爬起。
细君心情极佳。
“久兵卫爷说久疏问候,还带了好肥的秋刀鱼来呢!相公,你很爱吃秋刀鱼吧。”
久兵卫整个人显得小了一圈,但身上的行头倒不赖。和服与外褂看来都是新缝制的。
“做工不错哪,是谁的手工?”
一开口,平四郎便这么问。久兵卫拜伏在地,不肯抬头。
“之前听说有人在铁瓶杂院附近看到你,说你于雨中坐在小船船头。”
久兵卫仍低着头。
“你也和阿露、富平见过面吧?他们父女搬到猿江之后,我就没见过了,不过听说富平有一阵子不是很有起色吗,现在怎么样了?”
细君端茶点过来。久兵卫一度抬起头来,又拜伏下去。细君摆上茶点,说着“别这么拘谨,不过真是好久不见了呢,身体精神可都还好”,寒暄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走了。
“她对外头的闲话一概不知。”平四郎拿起茶杯说道。“不过,我也没料到她竟不知道你早已不是铁瓶杂院管理人了。也是啦,我不会在家提起那些。”
“井筒大爷。”久兵卫总算抬起头来,脸上是毅然决然的表情。“井筒大爷,不用小的多说,井筒大爷想必已知情一切。小的一直以来内疚于心,深知应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郑重向大爷道歉,但今天小的是奉主人凑屋总右卫门之命前来。因此,小的才斗胆求见大爷,以转述主人的吩咐。”
即便是平民,因故必须穿上外褂之人自有其威严,现在平四郎首次亲眼见识到了。的确威严慑人。他心想,原来这才是久兵卫真正的模样,这本事佐吉终究比不上。
他本想随便哼一声以示回答,实在不敢,便不作声。他不发话,久兵卫也不作响,默默又拜伏下去。
“哎,”平四郎双手空着,便摸摸下巴。“你请说吧。”
久兵卫没有笑。平四郎所认识的铁瓶杂院管理人久兵卫已不复存在。斥责豆腐铺的豆子夫妇、在卤菜铺店头与阿德商量事情、拿着顶门棍在下头指挥修理屋顶的房客、抡起拳头敲欺负小狗的孩子们——那个久兵卫已经给收得小小、小小的,藏在眼前这个久兵卫身上的和服袖子一角了。
“凑屋老爷怎么说?”
平四郎发问。久兵卫说道:“敝上总右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