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麻美一夜没有阖眼。到了八点半,她用OK绷遮住伤口出门上班。
看见她安然开始工作后,救难队员兵分两路。市川和八木前往位于新桥的旅行社;这是裕一监视麻美时确认过的达哉的工作地点。必须确认他是否打算和麻美分手。
另一方面,裕一带着美晴走在住宅区中,寻找公园。有件事非事先确认不可。
他们查街道地图找到一座儿童公园,裕一在小路上边走边问:“你还没想出救麻美小姐的方法吗?”
美晴面露焦躁的表情,“为什么要问我?”
“我针对她无法压抑的冲动想了一下——”
“耍任性是女人的特权。”
“使坏心眼也是?”
“也是。”
美晴话不多但能言善道。裕一被她的坏心情所影响,忽然心想,美晴之所以心浮气躁,会不会是因为找不到抢救方法?美晴肯定也想救麻美。美晴和麻美都非常不擅表达对他人的善意。
“像我这种人啊,”美晴咕哝地说,“光是看见电车上的博爱座就会一肚子火。”
“咦?博爱座哪里惹到你了吗?”
“明明让座给老年人或残障人士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只有几个座位是博爱座?”
裕一不禁低吟。
“因为社会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善意。只让几个角落的座位就够了吗?骗人也不是这种骗法。”
裕一生前也会若无其事坐在博爱座上,只能保持沉默。
进入不方正的公园,有许多母亲陪在一旁的孩子。还没上幼稚园的孩子,和朋友一起玩着荡秋千、砂子、溜滑梯。
一名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从裕一身后走进公园。她大概相当开心吧,蹦蹦跳跳地走着。她约莫两岁左右。裕一决定找这孩子,潜入幼童体内。
幼小的心灵尚未以语言和世界产生关系,运动五感与外界交流。当她发现朋友,甩开母亲的手跑起来时,裕一从她身上监视到了和麻美相同的冲动。他探索女童的内心良久,确信加深了。麻美的内心世界和两岁的孩童一样。她只能从表情或动作判断大人心里在想什么。别人对她微笑,她就开心;别人板起脸来,她就害怕。她能够轻易地和对方的情绪产生共鸣。她的心是玻璃做的,不足以承受内心的天人交战,所以面临难以抉择的局面会无法回答。说穿了,就是她心中没有用来决定自己行动的逻辑标准。不是对他人言听计从,就是感到焦躁、不安,然后脾气爆发。假如麻美面前出现一个拉她“一起殉情”的男人,她说不定会毫不抵抗地跟着对方走。
和朋友四处跑的小女孩,回到母亲身边。她母亲站着和其他孩子的母亲聊天。小女孩一心想要母亲抱,触碰头顶上母亲的手。但是温柔的指尖没有回应她的期望。母亲专注于聊天。小女孩不安地不停摇晃母亲的手。不久,她明白母亲不肯抱自己而感到悲伤。悲伤中夹杂着对母亲不按自己想法做的愤怒。她母亲察觉自己的孩子在闹脾气,要她乖乖的别吵。母亲不理会自己的打击,令小女孩陷入沉默。看在旁人眼中,她是个天真的乖孩子。然而她的内心,却因负荷不了寂寞,已经处于对人漠不关心的状态。
三年前的自杀未遂。女童心中分毫不差地重现麻美被赶出男朋友家的心境。麻美之所以缠住心爱的男人,是基于这份恐惧。她不想被人抛弃。裕一不清楚为什么两岁幼童的心灵仍留在她心中。然而麻美对他人的洞察力与攻击性,是否就是为了守护这颗幼小的心灵而发展起来的呢?攻击是最好的防御。这正是麻美存活下去的唯一手段——
裕一离开女童的身体,低头看脚下的她。假设这孩子就是麻美的话会怎么样?现在该对这个耐不住寂寞的孩子说什么,她的心情才会平静下来?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