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乡述说往事时,他已隐约感觉自己和南乡颇有相似之处。
他们两个都是在二十五岁时首开杀戒,南乡是处决犯人,纯一则是把人“伤害致死”。他们都曾寻求宗教的慰藉,后来却都放弃。纯一在狱中曾拒绝宗教的教诲,此事南乡想必知情。
纯一心想:这些只是表面上的相似罢了,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动机。南乡既然自觉罪孽深重,说不定是想借我的手来替他赎罪。他是刑务官,依法行刑并不会受法律制裁,只好另辟蹊径,以“救人行善”来为自己洗清罪孽。
南乡调查此案,本可独得高额酬金,却特地分一半给纯一,其动机一定也是如此。刚出狱的人若经济拮据,很容易再度犯罪。纯一若无后顾之忧,便可专心查案。上次杉浦欲让纯一退出,南乡勃然大怒,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纯一愈想愈确信自己推测无误。他衷心感谢南乡,但心情也因此而更加沉重。
他认为自己已沉沦苦海,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他已见过佐村光男和宇津木启介夫妻,这些人都是一副痛苦与憎恨的表情。他一想到这些人的脸孔,就觉得自己造孽太深,罪无可恕。然而两年前他别无选择,在那种情况之下,他除了杀掉佐村恭介之外,已别无良方。恭介的死,应算是咎由自取。
电车已快到“大冈山”站,纯一在考虑要不要下车。若在此站转搭别的电车,就可以去找友里了。这儿离“旗台”车站仅两站而已。
他决定不去见友里,只因他明白去了也无济于事。为了向友里赔罪,他已尽力而为,但……如今他已无能为力,只希望友里今后能平安度日。
他在最靠近“三上工厂”那一站下了车,随即往工业区走去。
他边走边想:但愿南乡早点回来,然后一同前往房总半岛调查,为雪冤救人而奔波,这样能忘掉烦恼……他进了工厂,见到父亲。俊男面对着一张设计图,正在沉思,一副潦倒落魄的模样。
“啊,纯一。”俊男微笑道:“你怎么来这儿?工作怎样了?”
“一切顺利。”纯一含笑回答。
他知道父亲以他的工作为荣,也知道自己的收入对家计不无小补。那笔一百万圆的工作酬劳扣除实际开销后约剩九十万,他都已交给了父母。
“今晚要在家中过夜吧?”
“嗯。”
“那么下班后我和你一齐回大塚去。”
纯一点头道:“我可以留在这儿,帮忙做些事。”
“好。”俊男说着,四下张望,但不知何故,突然又转头望着纯一,一副尴尬的样子。
纯一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明白了。原来工厂内唯一的先进设备,那台“光塑形系统机”已不见了。
“没什么用,所以我卖掉了。”俊男以十分歉疚的口吻说。
纯一怔立原地,心想:今后已无退路,只能勇往直前了。每月一百万圆根本不够用,一定要完成使命,雪冤救人,拿到那笔“后谢”,否则父亲势必破产。
南乡在松山办完杂务后便回到川崎。这两天他忙得要命,要将宿舍中的衣物搬去妻子家中,早上还要赶去上最后一天的班。
他穿上制服后,并未觉得依依不舍,反而感到神清气爽。手续办妥后,同事都到门口欢送他,有些女同事还送鲜花给他。简单几句话道别之后,他便正式告别了二十八年的刑务官生涯。接下来他必须破釜沉舟,全力为树原亮洗雪冤情。
他把行李放在兄长家中,随即赶往东京的衙门街。他的目的地是一家大报社的新闻阅览社,他打算去探查“凶手是一般抢匪”的可能性有多大。
因事先已用电话申请获准,所以一到报社就被带进一个摆满电脑的小房间。一名女职员教他使用方法,他就开始用电脑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