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案子刚刚审结的第二天,丹桂戏园和金桂轩的人就为杨月楼联名作保。但叶廷春哪里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根本不予理睬。结了案后当天下午,叶廷春正在二堂练字,忽听得外面击鼓鸣冤。过去衙门里在下午一般不接受案子,遇有紧急案子才能击鼓。叶廷春匆匆升了堂,见是一个老婆婆带了七八个老少男女一齐跪在堂下,他问道:“老人家有何冤屈事,明日堂期之时,可以呈递控状,为何此时击鼓?”
“我是杨月楼之母,为我儿申冤而来。你这糊涂老爷,明明我儿是明媒正娶,为何强判为拐骗。我儿媳堂上辩冤,你不但不听,反而施以毒手。这些乡人都是当时牵媒时在场的证人,你问问他们,杨月楼是不是拐骗韦家女儿。”
旁边的人都附和道:“杨月楼与韦阿宝的确是明媒正娶,根本没有拐骗之事。请大老爷明断。”
叶廷春虽然脾气大,但也不是糊涂透顶的人,细细一问,又查验了媒证,果然二人是先媒后娶,名正言顺成的婚。但这事已经禀明了上司,若是自己又去翻案,岂不是和自己头上的素金顶戴过不去么?正在想如何处理此事,又听得外面鼓声大作。叶廷春一时定不了主意,先叫人把杨老太等人带到堂下,接着唤击鼓人上来。
不一会儿,衙役便带上来二三十个人,呼啦啦在堂上跪倒一片。前面一个女子三十七八岁,正是韦阿宝的母亲韦王氏。韦王氏一上来就大哭道:“大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大喜成婚的日子就生生把他们两口子带到堂上又打又审。谁说杨月楼是拐我女儿了,是我亲手将女送出去的。那些嫁妆个个我都心中有数,箱笼包裹都是用红纱细细包了的,若是拐带如何要这些繁琐的东西?”
韦王氏的话一说完,她身后的那些人也七嘴八舌的替杨月楼喊冤。这些人既有韦王氏的邻居,也有韦王氏的亲戚,还有些人虽是韦家族人,但却不计较良贱之别,也来到堂上为二人申辩。
叶廷春听的头大,不知如何回应,等他们吵吵嚷嚷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这是大堂审案啊,又不是开会来了,岂容这些人指着自己说三道四。他一拍惊堂木,喝道:“杨月楼不过一至微极贱之伶人耳。职业低贱,不列士农工贾,等同皂隶娼优。如何能娶良家之女为妻,本官捉他来正是要教训教训他。”
韦王氏一听,直起身子道:“我家自个儿的事情,何劳大老爷替我们出气。目下家财被夺,姑爷被酷刑折磨,女儿被掌嘴之后押到育善堂,老爷真是好一个热心肠!”
叶廷春听了这话,气的胡子直抖。心道:我本念在你我同是香山人的情份上为你女儿着想,你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倒弄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刚要开口训斥韦王氏几句,一个差役拿着几张名贴进来道:“老爷有人求见!”
叶廷春接过贴子一看,一共是九个人。两个是上海的巨商,两个是作过实缺的府道官员,一个是买办,一个是外国银行的,还有两个是北京过来的留过洋的什么人,最后一个是个白丁,但王奉成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是上海青帮有名的人物。
叶廷春见这些人都有些来头,不敢怠慢,连吓带哄的将杨韦两家人劝走,让隔天再来,定有回音。然后命人将这九人让到二堂。一行人落座,其中一个做纱生意的商人程建德首先说话:“大人,杨月楼是我们特地从北京请到上海来的。您这么一闹,以后外地的能人名士谁还敢来咱们上海?”
叶廷春刚要分辩几句,那个丁忧在家的道台李适文接着道:“虽说杨月楼是以优人婚良户,但近些年这种事屡见不鲜,哪里还有人管这些事。就说在上海,这事还少么?大老爷怎么偏偏要和杨月楼过不去?听说上个月有个叫做瞿茂和的与人和奸,也不过是当场责杖一百下就放了。如何这么个芝麻小事,反将杨月楼打个死去活来,听说还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