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接线员,接线员吗?请问,能否告诉我,本机昨晚有没有主叫过长途电话?”
显然,对方告诉他有。
“打到哪里的?”
“里弗戴尔的三六一号。”对方轻快地答道。
史蒂文斯放下听筒,走回客厅,从书架上拿起一本《陪审团的绅士》。书的腰封封底印着克罗斯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瘦削、阴沉而又睿智的面庞上双眼深邃,黑发略有些灰白。史蒂文斯记起在关于克罗斯的争议中,有个资深法官说,克罗斯书中关于尼尔·克利姆的庭审部分,肯定是当时在场的人记录的。这话一时被引为笑谈,因为克罗斯才四十来岁。他把书放回去,和其他书对齐,然后走上楼。在卧室里,他打开玛丽的衣橱,仔细看挂着的每一件衣服。因为她大部分服装都留在纽约的公寓里,所以也没几件好看。
上楼,下楼,时间不断流逝。浴室里滴滴答答的水声、楼梯上吱吱嘎嘎的脚步声。在静悄悄的空房子里,这些声音格外刺耳。他试着看看书,过一会儿又拧开收音机。他琢磨着要不要喝上一杯,不过一想到目前的状态,觉得还是不喝为好。终于,在四点钟时他发现自己烟抽完了,不得不到路那头的杂货店去买,这让他松了口气。他一直神经紧张,唯恐听到布伦南走近的脚步声。一切都太安静了,德斯帕德庄园附近多半恶魔聚集。
离开小屋时,几滴雨打在他脸上。他穿过国王大道,沿小路向火车站走去。高大的树木随风摆动,周围一切都灰扑扑的。他就快走到杂货店了,都能看见红红绿绿的玻璃桶后面闪耀的灯光。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昨晚听见过的声音,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两扇窗户之间的门开了,上面贴着了J.阿特金斯,殡葬管理人字样。门口站着个人对他挥手。
他穿过小街。向他挥手的是个神情欢快、生意人模样的中年人,稍微有点发福了,穿着一身质地良好的正装。他一头黑发已经稀薄了,从中间分开,梳得整整齐齐就像鱼骨一般。他面容真诚可爱,姿态宜人。
“是史蒂文斯先生吗?”他说,“我们没见过,不过我认得你。我是阿特金斯先生——小约拿·阿特金斯。家父退休了。请你进来一下好吗?我有样东西给你。”
殡葬馆窗后挂着的黑色窗帘把房子内部和外面隔离开来,史蒂文斯发现这些帘子比他想象中要挂得高。窗帘后面是光线阴暗的小等候室,铺着软软的地毯,塞得满满当当,看起来有种奇特的梦幻感。房间内有种平静的氛围,大概本该如此。除了后门两边各放置的一个大理石花瓶(和地穴中的花瓶看起来差不多)外,看不出房间的用途。约拿·阿特金斯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他走到房间一侧的桌子边。即使说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丝好奇,但看得出他在尽量克制自己。
他走回来,递给史蒂文斯玛丽·德·奥布里的照片,就是一八六一年被砍头的那位女士。
“有人让我把它还给你,”他说,“上帝啊!出什么事了吗?”
该怎么形容噩梦成真的感觉?甚至连约拿·阿特金斯宜人的个性,他额头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成为噩梦的一部分。不光是因为那张照片。不过,史蒂文斯看向阿特金斯拿起照片的那张桌子时,发现桌上放着几本不打眼的杂志,其中―本杂志中间露出一截弯弯的绳子,绳子上不规则地打着几个结。
“不,哦不。不。没什么。”史蒂文斯说道,他突然想起自己曾以这家店为背景编出的侦探故事来,“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阿特金斯微笑道:“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不过,你昨晚搭七点三十五分的火车来到克里斯彭。我当时正在这间等候室里忙着什么,凑巧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你——”
“是的,是的,我就知道有人!”
阿特金斯有些不解:“外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