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轻的文斯非常尊敬巴洛先生,仅次于对艾顿法官的敬意。
“先生,我不能停下来,”他又兴奋又急切地喘着气说。文斯自觉身负重任,因而把这件不该公开的事告诉他信得过的巴洛先生。“艾顿法官那边出了状况。”
文斯的声音划破黑暗。
“状况?”
“发生枪击事件,”文斯说,“电话接线生这么认为。有人遭枪击了。”
文斯蹬上脚踏车快速离去,看见在车边走动的巴洛先生渐渐没入街灯的光团中。文斯后来想起巴洛先生瘦削脸上的表情,车灯照着他半张脸,嘴半开着,双眉紧蹙。他穿着一件运动夹克,脏污的法兰绒裤,没戴帽子。
“快去!”巴洛严肃地说,“火速赶去!我随后就到。”
文斯奋力地踩着踏板,发现这个人紧跟着他,踏着大步跑得飞快。文斯觉得有点丢脸,竟然有人可以用跑的追上执法人员,文斯相当震惊。他踩得更猛,可是这个人还是跟上了。文斯在艾顿法官的门前跳下脚踏车,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出现了另一个人。
黑暗中看来模糊苍白的康丝坦思,就站在大门边。木栅栏挡住了她一部分的身体,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连身裙紧贴着她的身子。就着脚踏车的车灯,文斯可以看见她泣不成声的模样。
巴洛呆站着望着她。打破沉默的是警官。
“小姐,”他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康丝坦思回答,“我不知道!你最好进去看看。不,不要进去!”
文斯打开门时,她想伸手制止,手却举不怎么起来。小屋的客厅灯火通明,三扇落地窗都拉开了窗帘,其中一扇开了一半。他们看得见外面稀疏的草坪和潮湿的土地。文斯奔向打开的那一扇落地窗,巴洛也跟上前。
文斯是个认真又负责的警官,有时还带点粗陋的想像力。在来这里的路上,他想像这里可能发生的事件。在他脑海中,有人想谋杀法官,或许他能及时赶上当英雄,绊住企图逃逸的歹徒。两人经过一场搏斗后,他制服住歹徒,然后,他拉起受害人的手,受害人在断气前向他表达谢意。
可是,他看到的情形并非如此。
一具僵硬的男尸面朝下躺在房间另一头的书桌前。不是艾顿法官,而是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黑发男子。他脑后中了一枪,子弹是从右耳后方穿进去的。
桌灯的灯光清澄暖黄,显出发线旁那个清楚的弹孔,渗出了点血。死者的手指像爪子般僵直在地毯上,手背上的皮肤起了皱褶。桌子旁的椅子翻倒在地上,电话也掉在地上,就位在受害人身旁,话筒没有挂上,还在死者的耳朵旁嘟嘟作响。
可是,让文斯骇然僵立、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不是这个景象,而是距离死者六七呎,坐在摇椅上的艾顿法官,他手里握着一把左轮手枪。
艾顿法官沉重缓慢地呼吸着。尽管他的小眼睛看来镇静,有如在想心事,但他已经面色苍白如面团。这把转轮手枪很小,光滑的钢制枪管,握柄上包着黑色的防滑橡皮,在桌灯和吊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仿佛此刻才惊觉自己握着枪,艾顿法官伸长了手,咚的一声把枪丢在身旁的棋桌上。
文斯听到这个声响,也听到窗外浪涛来回,隆隆作响。但是,两个声音都是单独发生的,都没有什么意义。文斯的第一句话——直觉地脱口而出——很多人很久以后都还记得。
“先生,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法官深吸了一口气,小眼睛注视着文斯,清了清他的喉咙。
“这个问题一点都不恰当,”他说。
文斯刹时松了口气。
“我知道!”文斯注意到地毯上那张脸的肤色、五官与花俏的衣服。他结结巴巴地说:“地下社会。帮派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