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座塔
知道,我爱我的父亲,但还不至于一提起他的事,就让我痛不欲生。我准备好了。”
她用手紧压着太阳穴。此刻她身上的皮大衣已松开扣子,壁炉的火光映照在她眼睛、面庞上,形成闪烁不定的明暗对比。她承袭了她母亲强烈的五官特质:金发、国字脸,以及斯拉夫民族特有的俗丽。有时,那张脸看来极端冷竣严肃,但宽长的褐眼却又显现着温柔优怯,使她看来像是牧师的女儿;但在下一刻,她可以脸色转变成和蔼亲切,而眼神却是异常精锐严厉,仿佛瞬间化为魔鬼的女儿。她那稀疏淡薄的眉毛,到眼角处略为上扬,但宽大的双唇却稍嫌滑稽。总之,她神经质、口齿伶俐,并且满腹疑问,站在她身后的曼根,则是一脸消沉无助。
“不过有件事,”她继续说道,拳头轻敲着椅臂,“在你开始拷问我之前,我必须先弄懂。”她向对面的一个小门方向点点头,说话的声调气如游丝,“史都……正带着你们的警探上屋顶去。那是真的吗?我听说有个人进来,又离去……而且杀了我父亲,却没有,没有……”
“哈德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菲尔博士非常小声地说。
兰波心中雪亮,博士一向以机智聪敏著称,但他常常靠的是一时激涌的灵光乍现。然而,他种种诸如处事圆熟、宽大为怀及真性情的外在形象,都制造出一种印象,亦即他绝不会玩弄手腕,好似他生就极富同情心、与人为善,人们常会立即推心置腹,对他倾诉所有的心事。
“嗯哼,”博士哼着鼻子愤慨地说,“当然不是真的,葛里莫小姐。就算下手之人我们从未谋面,但那坏家伙的伎俩,我们可说是了如指掌。”她的脸迅速仰起。“此外,这根本不是拷问,而你的父亲也还有机会渡过难关。听着,葛里莫小姐,我们以前没见过面吗?”
“喔,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放松一点,”她露出无力的笑容,“波依德向我提过你的事,不过……”
“不,我是说真的,”菲尔博士喘气认真地说,并歪着头寻思着,“啊,是了,我想到了!你在伦敦大学就读,对不对?没错。而且你还参加了辩论社之类的社团?我有点印象,那次你们社团辩论‘世界上的女权’时,我刚好担任主席。没错吧?”
“是萝赛特没错,”曼根讪讪地附和,“她是一位激进的女权主义者。她常说——”
“嘿嘿嘿,”菲尔博士说道,“我记起来了。”他挥舞着巨大手掌,整个人散发喜悦之情。“她也许是个女权主义者,年轻人,但她当时可是犯下一些令人吃惊的小过失。事实上,除了和平主义会议之外,那是一场我听过最精彩、最扣人心弦的诘辩。葛里莫小姐,你是支持女权的那一方,对抗男性的专制霸权。是的,没错。你走进会场的时候,脸色苍白而严肃,并且不苟言笑,直到你们开始陈述己方论点后,你的表情才缓和下来。当时你的伙伴不知是提到什么可怕的事,你的神情相当不悦。后来那个瘦弱的女孩,花了二十分钟申论女人需要一个理想的生存空间时,你看来是益发不满。所以轮到你发言时,你只是用你轻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站起来声明,女人理想的生存方式是:少说话、多做爱。”
“我的老天爷!”曼根说着跳了起来。
“嗯,我‘那个时候’确是这么想的,”萝赛特激烈地说道,“你大可不必认为——”
“哦,或许你说的不是‘做爱’,”菲尔博士陷入沉思,“不过,总之那个惊人的字眼引发了难以形容的效应。那情况就像是对一群纵火狂悄悄说声‘石棉!’一样。只是啊,为了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面孔,我只好猛灌开水——这个嘛,我的朋友,这绝非我平日的习惯作风。后来,事情发展的结果可想而知,听众开始议论纷纷,会场犹如在水族箱中引爆一枚炸弹似的沸腾起来。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俩是否常常谈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