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
臂上层层生出,忽而泪流满面。周灵通跪下来说:我爱你,我爱你,娘。
〔6〕
周灵通也就是在26岁时否极泰来。那个叫张茜娜的北京女子作为一个不可能的乌托邦,一个不可能的观世音菩萨,清清楚楚地让周灵通拉住了手,咬住了舌头,成为他钱财和生命的保护神。
很长一段时间内,周灵通还保留着那种卑贱的本能,跟着张茜娜去北京时,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跑没了。有时候就是把阳具塞进去,还是感觉不安全,等到终于有一日,张茜娜情不自禁地舔起那根东西来,像舔一根冰棍,他才全身心放松起来。他抚摸起她的头发,说,别,娃儿,别这样。
第一次拜见张茜娜父亲时,周灵通还有点紧张,只敢坐在真皮沙发边沿,不敢正视对方的浓眉大眼。老头子端详了他很久,端起大茶缸,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问:小周哪里人啊?
周灵通脸唰地红了,说:安徽人。
老头子摆摆手,说:这个我早知道了。我是问你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啊?
周灵通被一下问矮了,小声说:山里人。
老头子说:大声点,哪里人?
山里人。周灵通含着屈辱叫道。然后他听到一对巴掌拍起来,老头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周灵通全身震颤,忽而又刹住不笑。老头子说:山里人,我就喜欢山里人,踏实。接着又把笑声续起来。周灵通也跟着笑起来。
吃饭时,老头子扯着他喝了好几盅酒,眼见着周灵通脸色红赤赤的,又拍来一肩膀,说:踏实。
饭吃完后,周灵通想此地不宜久留,要找个借口走掉,却见老头已走到沙发旁边,自顾打起电话来,慢条斯理说了几句,又挂了。老头子看了眼拘谨的周灵通,说,过来,女婿,给个公司你开开。
这句话周灵通后来坐在总经理办公室时,拿笔复写了好几遍,过来,女婿,给个公司你开开。事情就是这样难以想象,昨天还在垃圾桶里和塑料袋、死老鼠混迹的人,如今双脚搭在巨大而光亮的红木办公桌上,一闪一闪,一晃一晃。
后来公司的分公司开到马来西亚去了,周灵通第一次君临该国时,找到一间酒店,派一个亲信打电话,不一会儿,英国、法国、德国、俄国、美国、日本、意大利、奥地利各来了一个妓女,她们一起笑着鞠躬,用中文说:老板好。
周灵通伸出手指,点着数目,说:你们呀,当年是八国联军,侵占了我国首都北京,我现在是来整你们的。他说的时候庄重严肃,八女子面面相觑,也不真懂中文,哈哈大笑起来,几下就褪掉他铮亮的皮鞋和笔挺的长裤,拉出那个东西,一人一口尝起来。又几下把果浆给诱引出来,周灵通魂飞魄散,气急败坏,说,真鸡巴不划算。
如此八载,周灵通混得理所当然,平平安安,只是一日要走出办公室,却见几人强闯进来,对着他就喊灵通灵通。保安拦也拦不住。他一听是鹅山口音,慌了,大叫道:我也是有枪的。
来者居头的堆着笑叫道:不是那回事,不是那回事,当年都是有人诬蔑你。
周灵通又看了一眼,几人一齐谄笑起来,他才算放心了,摆摆手说坐。坐下来说几句,入港了,才知是鹅山县驻京办的,要打通关节撤县建市。周灵通不搭这个,只说自己人微言轻。那主任副主任的就知道了,说,都是污蔑你强奸,哪里来的强奸,证据呢?当年是抓错人了。
周灵通好茶招待了,又好酒招待了,只是不应。未过几日,当年的县刑侦大队长,现在的鹅山县政法委副书记在县长带领下赶来,拍胸脯,立字条,才算说清楚了。周灵通喝多了时,摇晃着政法委副书记的肩膀说,当年你枪法很准啊。副书记的脸色马上白了,转个话角说,你我都是骰山镇表亲啊,我就是念及舅舅、舅娘吃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