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把各种酒供应给乘客们以振作他们的精神。在这长时间的令人讨厌的等待中,酒的确能使乘客们精神振作。
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了几个小时后,又有几架飞机从雾中出现和着陆,这些飞机也因为巴黎不能着陆而转移到这里来。顿时这间小小的屋子就挤满了冷得发抖的、激怒的人们,他们都在为这次耽搁而大发牢骚。
对希拉里来说,这一切都具有一种不真实的性质。就好像她在做梦一样,什么人在仁慈地保护着她,不让她与现实接触。但是,这仅仅是耽搁一下、等待一下的问题。她仍然在旅途中——在逃亡的旅途中。她仍然在逃离这一切,仍然在向她的生活可能重新开始的地方逃去。这种情绪纠缠着她。无论是在漫长的令人困乏的耽搁期间,还是在天黑后很久,忽然宣布来了几辆公共汽车准备把乘客运往巴黎因而引起一片混乱时,这种情绪都始终困扰着她。
当时来来往往的人群是多么混乱啊!乘客、办事员、搬运工人全都搬着行李在黑暗中奔跑、碰撞。末了,脚和腿冻得发抖的希拉里终于坐上一辆公共汽车,在浓雾中隆隆地向巴黎驶去。
这是一次长时间的令人困乏的驶行,一共花了四个小时。当他们到达残废军人博物馆时,已经午夜。使希拉里感到快慰的是,她能够即时领取行李坐车到她预订了房间的旅馆去。她疲倦极了,不想吃饭,只洗了个热水澡就匆匆上床睡觉了。
到卡萨布兰卡的班机原订于翌晨十点半钟从奥利机场起飞,但当他们到达奥利机场时,那儿却是一片混乱。在欧洲的许多地方飞机都已停飞,来往的乘客都被耽误了。
启程服务台的那个不断被人打扰的办事员耸耸肩说:
“夫人,您不能坐这趟您已预订了机票的班机走了。班机时间表全都得改变。如果夫人能坐在这里等一会,那末一切都能安排妥善。”
最后,人们叫唤她并告诉她说,在去达卡的飞机上还有一个座位,这趟班机通常在卡萨布兰卡是不着陆的,但这次却要在那里着陆。
“夫人,您坐这趟较晚的班机,只耽误三小时。”
希拉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同意了。那个办事员似乎觉得有点意外,但却因希拉里的这种态度而感到十分高兴。
“夫人,您想象不到今天早晨我碰到了多少困难,”他说,“那些乘客先生们是多么不讲理啊。雾又不是我制造的!雾当然会引起混乱!可是我们应当心平气和地适应新的情况。也就是我说的,不管改变旅行计划是怎样令人不愉快,我们也应当泰然处之。夫人,耽搁一小时,两小时或三小时,那有什么要紧呢?只要能到达卡萨布兰卡,究竟坐哪一架飞机,那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在那一天究竟坐哪一架飞机到达卡萨布兰卡却关系重大,这是那个矮小的法国人在说上面那番话时所不知道的。因为,当希拉里终于到达卡萨布兰卡并且从飞机上下到阳光灿烂的广场时,一个推着满满一车行李从她身边走过的搬运工人对她说:
“夫人,您真幸运。您没有坐上那架飞机,也就是到卡萨布兰卡的正常班机。”
希拉里说:“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搬运工人神情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最后,他终于不能保守秘密了。他向希拉里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
“多可怕的事啊!那架飞机着陆时坠毁了。驾驶员和领航员死了,绝大多数乘客也死了。还活着的四五个人已送进了医院。其中有几个伤势还很严重。”
希拉里听完这些话的第一个反应是无端的愤怒。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这样想:“我为什么不坐那一架飞机呢?要是我坐那架飞机,那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一定已经死了,已经摆脱一切了。什么伤心痛苦的事都没有了。那架飞机上的人们希望活下去。我呢,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