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想活下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啊?”
她通过了海关检查(十分草率马虎),就带着行李坐车到旅馆去了。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太阳正要下落。清新的空气和灿烂的阳光——这正好是她到达这里以前所想象的一切。现在她已经到了。她已经离开了迷雾、寒冷和黑暗的伦敦。她已经把悲哀、犹豫不决和痛苦留下了。这里有熙熙攘攘的生活,色彩和阳光。
她走进自己住的卧室,拉开窗帘,向大街上张望。是的,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曾经想象的一样。希拉里慢慢地转过身来,离开窗子到床的一侧坐下。逃了,逃了!这是自从离开英国以来,在她脑中不断鸣响着的一个声音。逃开了,逃开了。而现在,她带着可怕的、受伤的冷酷心情知道,她是逃不开的。
这里的一切都和伦敦完全一样。她,希拉里·克雷文也仍然和以前一样。她想逃脱希拉里·克雷文,而希拉里·克雷文在摩洛哥还是希拉里·克雷文,和伦敦的希拉里·克雷文一样。她小声对自己说:
“我多么傻呀,我是怎样的一个傻瓜啊!为什么我要那样想:只要我离开英国,就会有完全不同的感情呢?”
布伦达的坟墓,那个凄凉的小土堆,还在英国,而奈杰尔会很快地在英国娶一个新的妻子。为什么她曾认为,这两件事在这里对于她是无关紧要呢?这只不过是妄想而已。就是那么回事!好啦!这一切现在都过去啦。现在她必须正视现实,正视她自己还存在这个现实,正视什么事她能忍受,什么事她不能忍受这个现实。希拉里想,人对痛苦是能够忍受的,如果还存在着忍受的理由。她已经忍受了长期的病痛,已经忍受了奈杰尔的背叛,以及这种背叛发生后的残酷、野蛮的环境。这一切痛苦的事她都已经忍受了,因为布伦达还活着。接着,为抢救布伦达的生命进行了长期的、缓慢的战斗,那个战斗输了,失败了……现在,再没有什么值得继续生活下去的东西了。这一点,她到了摩洛哥才认识清楚。在伦敦有一种古里古怪的混乱感觉,以为只要她能够到别的地方去,她就能够把留下的东西忘掉而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因此,她就订购了来这个地方旅行的飞机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使她想到过去,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地方,一个有许多她如此喜爱的美丽事物的地方。阳光、纯净的空气,新人和新事物。她曾想,在这里事物完全不同。然而,事物并没有什么不同。事物还是一样。事实是十分简单而不能逃避的,她,希拉里·克雷文再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愿望了。事情就是那样简单。
要是雾没有从中作梗,要是她乘坐了那架她预订了机票的飞机,也许问题现在早已解决了。现在她可能已经躺在某一个法国官方的公墓里,肉体摔得残缺不全了,但精神却得到了安宁,摆脱了痛苦。当然,这样的结局现在还可以达到,但这需要费一点事。
要是她当时随身带着安眠药,事情将十分好办。她记得她曾经怎样问过格雷医生以及格雷医生回答她的问题时脸上那种颇为奇怪的表情。
“最好不吃安眠药。最好学会自然而然地入睡。开始可能很困难,但终究会睡着的。”
哦,格雷医生脸上那种古怪表情,当时他是否已经知道或怀疑她会走这一步?哦,那不应当很困难。她毅然地站起来。她要到药店去。
希拉里一向认为,在外国城市里药很好买。当她发现情况并非如此的时候,她颇有点感到意外。她去第一个药店的药剂师只卖给她两剂药。那个药剂师说,如果她要买两剂以上,需有医生的处方。她笑着谢了谢他,就若无其事地迅速走出了药店。这时恰好有一个个头很高、面色严肃的青年人也往药店里走,几乎和希拉里撞了个满怀。那个青年人用英文向她说了声对不起。当她离开药店时,她听见那青年人要买牙膏。
这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