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偏要。”
她又慢慢走向《瑙西卡》。没有什么是她处理不好的,她想。她给它洒上水,用一块湿布包好。等到下星期一或星期二再说吧。现在不用着急了,最迫切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所有基本的块面都已经形成。剩下的只需要耐心。
等着她的是三天愉快的时光,同露西、亨利和米奇在一起——还有约翰!
她打了哈欠,带着热情和松弛的心情伸了个懒腰,就像猫那样,最大限度地伸展每一块肌肉。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么疲惫。
她洗了个热水澡后就上床了。她仰卧在床上,借着天空亮光注视着夜空中稀疏的星星。接着她的目光又转向一直亮着的一盏灯,小小的灯泡照亮了一个玻璃面罩,那是她的一件早期作品。她现在认为。作品具有传统的意味。
真幸运,亨里埃塔想,一个人超越了自己……
现在,睡觉!她所喝下的浓烈的纯咖啡并没有使她清醒,很久以前她就教会了自己把握基本的生活节奏,可以随时处于一种超脱的状态。你从你的记忆库中选择出念头,接着,并不仔细考虑它们,让它们轻易从你的头脑中溜走,永远不紧紧抓住它们,永远不仔细考虑它们,永远不集中注意力……就让它们轻轻飘过。
外边的车库里,一辆汽车的引擎正在加速——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沙哑的叫喊声和笑声。她把这些声音都纳入了她的半意识流中。
那辆汽车,她想,是一只老虎在咆哮……黄黑相间……布满了条纹,就像布满条纹的树叶——树叶和树荫——一片热带丛林……接着顺流而下——一条宽广的热带河流……来到了大海上,邮轮启航了……沙哑的声音在道别——甲板上,约翰陪伴在她的身边……她和约翰启程了——蓝色的海水,步入餐厅——穿过桌子冲着他微笑——就像在黄金大厦吃饭——可怜的约翰,那么生气!……出去呼吸夜晚的空气——那辆车,齿轮滑动的感觉——毫不费力地,平稳地,冲出伦敦……沿着沙夫尔开阔地行驶……那片树林……树崇拜……空幻庄园……露西……约翰……约翰……里奇微氏病……亲爱的约翰……
现在又滑入了无意识当中,进入了一个极乐世界。
某种强烈的不适,某种萦绕不去的罪恶感将她拉回现实。又悔恨又内疚。
是《瑙西卡》吗?
缓慢地,亨里埃塔从床上下来。她打开灯,穿过屋子,来到架子前,揭下包着的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瑙西卡——这是多丽丝.桑德斯!
一阵突然产生的懊悔折磨着亨里埃塔。她在为自己辩解:“我能把它处理好的——我能把它处理好的……”
“愚蠢,”她对自己说,“你十分清楚你必须不做些什么。”
因为如果她不立刻动手的话——明天她就会丧失勇气。这是件很痛心的事,很让人痛心。
她迅速而猛烈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她抓住那座塑像,把它从支架上扭下来,扔进粘土堆。
她站在那儿,深深地呼吸着,低头看了看被粘土弄脏的双手,依然感受到了生理上和心理上那种痛苦。她慢慢地把手上的粘土弄掉。
她回到床上,感到一种奇怪的空虚,同时感到一种宁静。
她悲哀地想《瑙西卡》,再也不会出现了。她曾诞生,染病,最终走向死亡。
“奇怪,”亨里埃塔想,“事物是如何在你毫无知觉的时候渗入你的思想的呢?”
她没有听——没有真正在听——然而多丽丝那种廉价、仇恨和庸俗却渗入了她的思想,并且不知不觉地,影响了她的双手。
现在,那曾是瑙西卡——多丽丝——的东西,只是一堆粘土而已——一堆原材料而已。
亨里埃塔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