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土
为新闻点。一开始我接过这个差事就是因为这两头五百年前的铁牛牵引着我的神经,如今仍是铁牛吸引着我的好奇,事实上最后这铁牛成为了我终生不能忘怀的东西。我合上笔记本,打电话给林翠要她帮我安排一下采访那个她提到过的岁修工程的总负责人,副所长专家俞建国。
俞建国五十出头,就是我料想中那种严肃沧桑一丝不苟头发微秃西装依然笔挺的专家形象,不过声音听起来慈祥宽厚,令我颇有好感。他向我扼要地介绍了分水鱼嘴的历史,正如林翠所说,《元史·河渠志》:“元统二年(公元1134年),……以铁一万六千斤铸为大龟,而镇其源,以捍浮槎。”而明嘉靖庚戌年,“凡用铁六万七千斤而二牛成,屹然堰口中流。”
待我记录完了这些,俞建国对我说:“你来得正巧,明天和我一起到船上看截流吧?”
“船上?”
“是啊,现场指挥更加灵活一点。你一起来的话,也能看更清楚一些。”
“那太好了,写出了报道一定请您老喝酒。”
俞建国哈哈一笑:“免了免了。你们记者啊,就希望处处能弄出点爆炸新闻。一次岁修,就希望能把以前老祖宗的东西都捞上来。”我也跟着笑了。俞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较为严肃:“想是想得美点,不过这次如果真能像你想的那样,把铁龟铁牛捞上来,哪怕只找到一只,也真得好好喝酒庆祝一下。”
我也正色问道:“希望大吗?听说十年前已经找过一次?”
俞建国道:“确实如此,唉,其实92年那次搜寻的范围已经很大了,遍及截流的进两百公里河段。但是许多史籍、方志都提到了铁牛,到明末依然还有记载,铁牛的事情又应该不是杜撰,这样大的东西按理不会不翼而飞。这次搜寻比起92年优势在于设备先进了不少,我们拥有精度很高的声纳仪和灵敏度很高的金属探测器,如果真的有铁牛的话我们一定能把它找出来。”
问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话题了,俞建国告诉我合拢工作将于明早开始,只要我按时到现场就行。
晚上是老俞的公款请客,来了几个这次岁修和搜寻铁牛的负责人,算是请我也算是搜寻前的壮行宴。都江堰没有海鲜于世山珍上了一桌子,天上飞的山里爬的统统都有。说到吃喝我在行,当记者这几年除了吹牛我就学会了这个,我曾有过喝了两斤多五粮液还把人抬回去的壮举。今天开的是剑南春满桌酒香荡漾。川人喝酒爽气,敬酒从不推辞,林翠也不例外,我敬了她三杯,她都一干而净,喝完已经是酒态动人了,笑起来嘴角上扬,眼角下弯,笑起来声音很high,并且到处找人敬酒。敬完她的领导之后,林翠又盈盈站起来,手捧酒杯脚底有些发虚地转到我面前,一手扶着我的肩膀敬我酒。我说:“林翠,你少喝点把。”林翠已经开始说四川话了:“喝,我们四川人,喝酒从来不拉西摆带……”我后来共计被她不拉西摆带了四次。
散席的时候林翠已经横倒在椅子上了,俞建国朝我笑笑说:“小翠平时从没见过她喝这么多酒,今天看到你喝得特别殷勤,呵呵。”
于是我自告奋勇把林翠架上出租车送她回家,车子开起来司机问我去哪儿我才想起来不知道林翠家住哪儿,看来我也喝得有点晕了,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给俞建国问。出租车上林翠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车停的时候我心里开始抱怨,都江堰怎么这么小,开这么一会就到了。
第二天6:30,手机闹铃就把我叫醒,不知是因为常年做记者不习惯起那么早,还是昨晚我喝得也有点过,太阳穴隐隐作痛,,左眼皮也一跳一跳。“俗话说”里这种情况是预示着招灾还是进财,我已然记不清了,不过事后想想,若把这也当成一种征兆,则有些太小看这次碰到事情得奇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