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碧翠姑姑,”珍妮一边大声喝着汤,一边问:“你觉得诺亚比尤里西斯厉害,还是尤里西斯比诺亚厉害? ”
“珍妮,我说别从汤匙尖儿挑东西吃。”碧翠没搭理珍妮的问题。
“我没法子从汤匙边儿挑面条吃嘛。”
“人家露丝就能。”
珍妮看了坐在对面的孪生姊妹一眼,装模作样地摆布着汤匙里的细面条。
“她的舌头比我能吸嘛。”
“你看,碧翠姑姑的脸长得好像一只很名贵的猫。”露丝悄声对珍妮说,还用眼角扫了她姑姑一下。
碧翠私下觉得这个形容倒是挺贴切的,但又希望露丝说这话时,脑筋里别动什么古怪念头才好。
“好啦,你说嘛,谁最厉害嘛? ”珍妮回到原来的问题,她就是这样,一有问题就非得追根究底不可。
“你应该说,谁比较厉害。”露丝纠正珍妮的用词。
“诺亚厉害还是尤里西斯厉害? 西蒙,你说呢,谁厉害? ”
“尤里西斯厉害。”做哥哥的开口了,眼睛却还盯着报纸。
碧翠心里嘀咕着,西蒙就是西蒙。这孩子可以一边看着报上赛马的名单,一边往汤里撒胡椒,还能同时听旁人谈话。
“怎么说呢? 西蒙,为什么是尤里西斯嘛? ”
“他不像诺亚有那么好的气象预报提供他消息啊。”
“哎呀,别扯远了。”碧翠忍不住插嘴。
“西蒙,成年礼和婚礼有点一样吧? ”这回问话的是露丝。
“总的来说要比婚礼好一些。”
“真的吗”
“你可以留在你的成年礼上跳舞跳到深夜,可是婚礼就不行。”
“我偏要在我的婚礼时留下来跳舞跳到很晚。”
“我才不管你呢。”
天哪,碧翠不禁感叹起来,别人家吃饭时也总会聊聊天吧,可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调解这些你来我往的——也许是我对他们不够严格吧。
她望着三个低垂用餐的头,以及还空着的属于爱莲的座位,心里仍记挂着自己有没有亏待了这几个孩子。她的哥哥比尔和嫂嫂娜拉会满意她对他们子女的管教吗? 如果真有奇迹发生——他们还能活着走进这个家来,一如去世前那样年轻、好看和快乐,他们会不会说:“啊,对了,这就是我们心目中所描绘的样子,连珍妮这副德性也错不了。”
碧翠的眼睛扫到珍妮时,禁不住会心地笑了。
这对孪生姊妹九岁多,快十岁了,长得一模一样。说是长得一模一样,也只能说从技术上这么讲。事实上,除了长相一样外,姊妹俩的个性可是截然不同。她们俩同样长着亚麻色的直头发,脸蛋儿都是细细瘦瘦的,肤色也一样地白皙,眼睛望着你时,都带着一丝儿挑衅的意味。可她们的相同点到此就打住了。珍妮穿着一条脏兮兮的马裤,套着一件松垮垮的长毛上衣。她梳头发时连镜子都不用照,随便地挽起来,用一根褪了色的发夹夹住。她的眼睛有点散光,所以在“重要人物”面前,免不了要戴上一副镶着角质边的眼镜。而通常这副眼镜就塞在她马裤后头的口袋里。
几年下来,数不清有多少次,她一古脑儿就在什么东西上躺下去、坐下去,或者靠上去,就这样把好好的眼镜压坏了。每次压坏眼镜,她总得自己掏腰包拿零用钱去修,因此可怜的珍妮总是处在破产的边缘。她到牧师家上课,总骑着一匹名叫“四柱子”的白色小马往返,短短的两条腿在四柱子身体两边岔开,活像两根麦管一样。
长久下来,四柱子倒成了个运输工具,而不是做为骑乘运动的马了,所以尽管珍妮把它宽阔的背当做羽毛床任意蹂躏它也一点都不在意。
露丝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