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感受——只除了他自己的。就算会把这条街所有的女人都吓得歇斯底里——他也在所不惜。
格兰特仍然气得横眉竖眼,暗许着一等拉蒙走进了那道门就要他好看。我真想看看格兰特当时脸上的表情——一脸怨怼和忿恨的男人优雅地准备开始行动,想借着他高贵的行止掩饰住小男孩手拿着他第一支焰火时眼中不敢置信的惊喜。他费力的眨眼,眼前的画面还是没变。他真的没看错。拉蒙经过了那道门,走到牧师会馆围墙的尽头,准备过桥。这个笨蛋想做什么? 没错,格兰特觉得他是个大笨蛋。他已经帮他想好一条无懈可击的逃亡路线——回去求迪摩小姐,让他窝藏在牧师会馆里——这个笨蛋竟然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他慢慢接近桥墩,这家伙在做什么? 他的脑袋在想什么? 他的一举一动都必有其目的,绝不是随随便便或是故弄玄虚的把戏。意识到自己太专注于脑中悬念的问题而忽略了留意自己现在的位置,他突然朝后方的河床瞥了一眼。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山谷附近没有什么异样。即使是在这个煞风景的时间,人人都正在大啖美味的晚餐而足不出户;但再过一个钟头,他们就会走出来,站在桥底的泥地上抽烟斗。来来往往的行人会愈来愈多,届时他躲藏的行踪就即将败露。拉蒙爬到桥边的路上,既不往北朝右边村子走,也没往左边的村子去。他穿越马路,再度消失在河堤。他准备去那里做什么? 他要从那里绕到位于河海交接点的旅馆,还是打算偷走福特? 但他显然在等格兰特发出警告。在他故意要引起格兰特的注意而等候了一段时间之后,并没有冒险沿着河岸走到车库。河岸? 河岸! 感谢上帝,他弄清楚了! 这个家伙想搭船一走了之。有许多船停泊在无人的河岸边,远离村子的视线范围内。现在河水退去——正好在退潮——神不知鬼不觉,没有半个人会看到他从河岸离开。格兰特奋力冲下山,心不甘情不愿地赞赏这个家伙的机灵。格兰特对西海岸十分熟悉,他十分清楚这些船只的使用率有多频繁。
如果你住在西海岸的村子里,你会发现最供不应求的生活必需品竟是新鲜的鱼。如果麦肯锡人的船不见了,他们会先假设船是别人借走的,他们不会大声嚷嚷——免得万一借船的人把船还回去,还得费力气解释。脚踩着凹凸不平的小路,格兰特猜想着,拉蒙坐在牧师会馆里喝茶的时候,心里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还是他突然灵机一动决定这么做? 如果从马路跑到桥上这么远的路程是他事前计划好的,那么,队伍命案就可能是他一手筹划的。回过头来想,就算拉蒙的祖母是意大利人,他也不会没事带着派不上用场的匕首在身上。尽管这家伙两次逃跑都表现得欠缺克制力,但他本质比他的作为更恶劣。
在格兰特飞快地奔往下山的小路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决定好下个步骤该怎么进行。今天上午,他在卡耳尼许旅馆向德莱斯戴尔暴露他的身份时,注意到房子另一侧突出、以沿海一道小小的防波堤为屏障的船库。格兰特记得很清楚,他看到一艘汽艇的船尾。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德莱斯戴尔现在应该在家,他的灯亮着,拉蒙正在动他的歪脑筋。
此时他已经跑到桥头,上气不接下气。他是从山谷的另一头,脚踩沉重的钓鱼专用靴,拖着一身湿重的斜纹呢裤跑下山。手脚敏捷的他,得凭恃坚强的意志才能以两倍的速度从马路北端最后几百码一鼓作气冲到卡耳尼许旅馆的大门。一到达那里,最糟糕的都过去了。旅馆坐落在离大门仅几码的介于海和马路之间的一条狭长的小路上,德莱斯戴尔的仆人惊讶地看到一个气急败坏、喘不过气来的人站在门边,马上跳起来妄下断语。
“主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出了什么事? 他溺水了? ”
“他还没回来吗? ”格兰特说,“该死! 那是艘汽艇吗? 我能不能借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