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才不呢,”克丽丝汀娜说,端着肉食进来。那是一位高大柔软的妇人,头上顶着松乱的直发,和一双难辨颜色的眼睛。“罗勃先生,你琳姨只有一样东西做得比我好,那就是杏仁小圆面包,而那一年只需应场地做一次。所以,你瞧! 如果我在这儿不受欢迎,自有欢迎我的地方。”
“克丽丝汀娜,我亲爱的,”罗勃说,“你很清楚我们无法想像这儿少了你的情景,如果你离开,我会跟着你跑到世界尽头的。不为别的,单为你好吃的奶油糕点。附带一问,我们明天会有奶油糕点吗? ”
“奶油糕点是不给不知悔改的罪人的。另外,我也不认为我有奶油可做。我们看看吧。现在,罗勃先生,你应该为你的灵魂反省反省,停止批评。”
琳姨在她关上二房门离开后轻轻叹了口气。“二十年了,”她陷入冥想。“你不会记得她才从孤儿院来时的样子。只十五岁,那么瘦,是个可怜的小家伙。茶点时她吃了一整条面包,然后说她会终身向上帝为我祈祷c 你知道,我相信她会的。”
波妮特小姐眼里闪着泪光。
“我希望她能将拯救者的工作延后到她完成奶油糕点,”罗勃说,带着唯物主义的残酷口吻。“你喜欢你的电影吗? ”
“哎,亲爱的,我忘不了他曾有五位妻子呢。”
“淮有? ”
“是曾经有过,亲爱的,一次一个。金达罗。我要说他们散发的那些小传单上的讯息很丰富,只是叫人有些梦醒幻灭的感觉。你看,他曾是个学生。我是说从电影里看起来。非常年轻浪漫。可是我老想起那五个妻子,这实在破坏了整个戏院的气氛。可他的脸瞧着真叫人着迷呀。他们说他将第三任妻子从五楼窗户用手腕吊死,可是,我才不相信。他看来就不够强壮。那张脸看起来像是小时候有过胸腔方面的疾病——清晰的面容和瘦弱的手腕。不够强壮到可以吊死人呀,绝对不可能从五楼! ”
那温和的独白一直延续到饭后的甜点;罗勃最后不再理会那故事,开始回想法兰柴思。随后他们起身离开餐桌。罗勃移到起居室等咖啡。
“倘若女仆能了解的话,那是最适宜的服装呀,”她正说着。
“什么? ”
“围裙啊。你知道,她是宫殿里的女仆,穿着那种天真的薄细棉布——真合宜呀。住在法兰柴思的人雇用女仆吗? 没有? 嗯,我不惊讶! 她们让最后那个挨饿呢,你知道。给她……”
“嗯! 琳姨! ”
“我向你担保。早餐她只能吃面包皮。当她们有奶制甜点时! ”
罗勃没有听到伴随奶制甜点的是怎样的恶行。虽然享受了一顿美好的晚餐,他突然觉得又累又抑郁。如果温和天真的琳姨都觉得重复这些无稽的故事没有伤害什么人,散布米尔佛德镇的闲言闲语会造成怎样的杀伤力呢? “话说到女仆——红糖没有了,亲爱的,你今晚只好将就了——说到女仆,卡利的小女仆惹麻烦了。”
“你是说,有人让她陷入麻烦了? ”
“没错。亚瑟·瓦利斯,白鹿酒馆的侍者。”
“什么,又是瓦利斯! ”
“是的,那真的超过了笑话的限度了,对吗? 我不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还不结婚。那会比较便宜。”
但是,罗勃没有听。他的思绪回到法兰柴思客厅,因为他法律专业训练背景对以概括化评论事情的思维的不认同,在那儿受到了愚弄。再回到那问摆着没有被妥适照顾的家具的老旧房间,那个物品散置在椅子上也没有人想要整理的地方。
而且,他更想到,在那里没有人会追着递烟灰缸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