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12)
,说不定她听见跌倒声和字纸篓撞墙的响动,来到书房。大约此时最后一杯酒的劲头已经发作,他蹒跚走到屋外,穿过前草坪,在我发现他的地方晕倒。有人来找他。此时他已不清楚来者是谁了。说不定是老好人韦林杰医生呢。
到目前为止还讲得通。那他妻子会怎么办?她应付不了他,没法跟他讲理,可能不敢尝试。那她会叫人来帮忙。用人不在,只得打电话。好,她打过电话给某人。她曾打给洛林医生。我以为她是在我抵达后才打给他的。尽管她没这么说。
再下去有点儿说不通了。按理说她会照顾他,寻找他,确定他有没有受伤。温暖的夏夜在外面地上躺一会儿没有大碍。她搬不动他。我是使尽全力才办到的。可是谁也料想不到她竟站在门口抽烟,不太清楚他究竟在哪里。你能料想得到吗?我不知道她受过什么罪,那种情况下他是多么危险,以及她多么害怕走近他。我到的时候,她对我说:quot;受得了的我都忍受了。你去找他。quot;接着她就走进屋内晕倒了。
这事我还是伤脑筋,但我只能暂时不追究。我必须假设她经常面对这种情况,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顺其自然,才会这么做。就是这样。顺其自然。让他躺在地上,等某人带医疗工具来应付他。
还是伤脑筋。坎迪和我扶他上楼睡觉,她告退回自己房间,我也觉得不安。她说过她爱那个人。他是她丈夫,两人已经结婚五年,他清醒时人很好--这是她自己说的。一喝醉就完全变了,变得非常危险,所以得避开他。好吧,算了。可是我仍然觉得不安。如果她是真害怕,就不会站在门口抽烟。如果她只是难堪、寂寞和恶心,就不会晕倒。
还有别的事。也许牵涉到另一个女人。她是刚刚发现这个事情的。是琳达·洛林吗?也许。洛林医生认为如此,而且公开说过。
我不再多想,把打字机的盖子掀开。东西还在,是几张黄色打字稿,我奉命把它毁掉,免得艾琳看见。我把它拿到沙发上,决定边喝酒边看看。书房旁边有半套卫浴设施。我洗干净高脚玻璃杯,倒了一杯酒,坐下来边看边喝。我看到的这些东西语无伦次。
还有四天就是月圆的日子,墙上有一方月光,像一只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我。开玩笑。这个比喻真他妈的愚蠢。作家。每种东西都得像另一种东西。我的脑袋像搅拌过的乳霜一样松软,却一点儿也不甜。又是比喻。我只要想起这团乱就会吐出来。反正怎么样都会吐的。可能会吐完。别逼我。给我时间。心窝里的虫子爬呀爬呀。我躺在床上比较好,但床下会有一只黑兽,四处乱爬,?起身子,撞到床底板,然后我会发出一阵狂吼,除了我没人听得见。一阵梦中的吼声,噩梦里的吼叫。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我不怕,但我一旦上床还是那样躺着,黑兽照样折磨我,撞到床底,我体验到了性高潮。这比我做过的任何龌龊事更令自己恶心。
我身体很脏。我需要刮胡子。我双手颤抖。我流汗。我自觉浑身发臭。衬衫腋下、胸前和背后都湿淋淋的。袖子肘弯的褶子也一片湿。桌上的玻璃杯空了。现在倒酒得用双手。我不妨再倒一杯来提神。那玩意儿的味道令人作呕。对我不会有什么帮助。到头来我根本睡不着,神经饱受折磨,全世界都会发出呻吟。酒,呃,韦德?再来一点儿。
头两三天还好,后来就是负数了。你痛苦,你喝了一杯,有那么一阵子感觉还不错,可是代价越来越高,收到的效果却越来越少,总有一天一无所得只有反胃。于是你打电话给韦林杰。好吧,韦林杰我来了。现在没有韦林杰了。他去了古巴,不然就是死了。那个尤物杀了他。可怜的老韦林杰,命真苦,跟一个尤物死在床上--那种娘娘腔的尤物。得了,韦德,我们起来去别的地方。我们没去过,去了就不会回来的地方。这句话通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