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亲睁开眼睛扭头斜视苔丝。“我猜,一定是那个可怕的小修女。”
苔丝眉毛微扬,露出惊讶之色。看到这神色,露西满意地咧嘴一笑。她太想让女儿开心起来,甚至甘愿扮演喜剧演员的角色,疯狂地堆积笑料好让女儿笑,最好大笑。这天早晨,当她怎么努力都打不开蔬菜酱的盖子时,竟然脱口而出:“去他妈的!”苔丝认真地分辨、揣摩着这几个字的音节。说实话,这词从露西嘴里说出来远没有它原本表达得那么不敬。
这段时间母亲说出了许多她从不会说的脏话,只因女儿的遭遇使她气极了。她似乎突然间从一个遵纪守法的温和公民变成了暴躁的治安维持员。这也是她急着联系学校的原因。苔丝很清楚这一点,她明白母亲想为自己做些什么,任何能帮到她的都行。
“哪个可怕的小修女?”
“利亚姆上哪儿去了?”露西笨拙地转动轮椅。
“在那儿。”苔丝回答。利亚姆正四处走动,用疲倦的目光观察着操场设备。他在一架黄色漏斗滑梯旁蹲下,把脑袋伸进去,像在做安全评估。
“我一时没看到他。”
“您没必要一直看着他。”苔丝柔声说,“这应该由我来做。”
“当然了。”
今日早餐时,她们都争着照顾对方。因为腿脚灵便,苔丝轻易占了上风,母亲伸手拿拐杖时苔丝已烧好开水泡上茶。
利亚姆走到操场角落的无花果树下,苔丝姐妹俩小时候经常和艾鲁瓦·帮戈在那里享受午餐。艾鲁瓦教会了她们什么是意大利肉卷,帮戈太太总会准备三人份的肉卷。对于费莉希蒂这种易胖的女孩来说,吃那么多肉卷可真是个错误。不过那时候“儿童肥胖问题”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引起人们的重视。苔丝如今仍会吃这肉卷,在她眼中它们是天赐的美食。
苔丝看到利亚姆停在树下,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母亲在此处吃意大利肉卷的样子。
回到母校让苔丝有些局促不安。时光犹如一条叠起的毛毯,记忆碎片因此重叠在一起。
她会因为帮戈太太的肉松饼回想起和费莉希蒂的种种。
不。她不会。
利亚姆突然以空手道姿势踢飞地上的一只易拉罐,铝罐发出“咔嚓”的噪音。
“利亚姆!”苔丝责备地喊了一声,孩子却没听见。
“利亚姆!嘘!”露西把手指放在唇上,又指了指教堂方向。教堂内走出一群哀悼者,他们正在以葬礼特有的克制姿态聊天。
利亚姆没再踢易拉罐。他是个温顺的好孩子。他捡起一根木棍,假装那是把长枪,举起它无声地瞄准校园各处。“上帝啊,他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苔丝暗自感叹。她本该警惕那些网络游戏,然而看着儿子眯着眼睛像个小战士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感到欢喜。如果把这事告诉威尔,他一定会笑出声的。
不。她不会告诉威尔的。
苔丝的大脑尚不能适应她人生的新变化。
昨夜半梦半醒之际,她还不自觉地朝威尔睡的方向滚去,然后枉然地发现那头的床空荡荡的,蓦然惊醒。她和威尔的睡相一直很好,不会轮番打呼噜,也不会争抢被子。
“没了你,我可再也睡不好觉了。”记得当初约会没几周威尔便如此抱怨,“你就像我最爱的枕头,无论去哪儿我都要带着。”
现在可不是回忆旧日时光的好时候。“究竟是哪个可怕的小修女?”苔丝远望着哀悼者们又问了一遍。
“其实修女们并不可怕,”母亲回答,“大部分和蔼可亲。还记得参加过你十岁生日会的玛格丽特修女吗?她那时候真是个美人,我觉得你父亲当年十分迷恋她。”
“真的吗?”
“也许。”母亲耸耸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