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般而言,酒徒并不喜欢吃甜食。可是,在银座拥有一家画廊的画商芥川厚,却是所谓二天一流的大名人,既喜欢喝酒,又喜欢吃甜甜的年糕豆沙粥,而且最喜欢把肚子喂得饱饱的。因此,柑香酒也好,薄荷甜酒也好,每逢一年的正月,甘甜的屠苏酒更可以一口气喝掉两升。
今天是女儿节。今年的三月三日是星期天,芥川把画廊交给店员,吃完早餐,偷偷看一下雏坛,立刻一小口一小口喝起白酒。喝光一瓶,很快的再拿起第二瓶。白色黏糊状的甜酒,装在浅色的琉璃瓶,透过青瓷的表面,似乎又熏染了另一层色泽。每年总有这种感觉,看着淡青色的白酒,好似在等待中一直等待的春天终于来临。温热的记忆隐隐约约在胸口膨胀起来。身宽体胖的芥川,不用说,当然有厚厚一层皮下脂肪。可是,他比谁都怕冷,所以最讨厌冬天。因此,他比谁都有理由,拥有等待春天的焦虑和迎接春天的喜悦。
雏坛铺盖的红毛毡一辉映,芥川的脸不知何时也被染红了。醺醺然的好心情,再怎么描述,岂是浅酒量者所能够了解。天渐亮,沐浴在天际撒落的灿烂阳光中,春天,让他打起瞌睡。睡意一浓,打了个呵欠,身子一歪,八卦型的座垫枕两个在脑袋下,心不在焉看着天花板上的木纹。邻居的鹦鹉又在学黄莺叫。不久嘟嘟声直响,是家里的电话铃,妻子接电话的应答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远的感觉……很快的听到轻轻的鼾声,人睡着啦!
“嗳,起来呀,嗳……”
被摇晃得张开眼,这些年早已看腻的妻子不知兴奋什么,双颊红通通的。从前,那种让芥川厚头脑发胀,怀念的青春期风釆似乎又回到了眼前。
“怎么啦?”
“你的电话。”
“谁打来的?”
“池田先生。是他没错,秋阳会的吧?”
不愧是画商夫人,画家所属的协会等等都非常清楚。池田伊之助是美术学校时和先生同期的西洋画家。最近透过野兽派、立体派、表现主义等等,画出新的表现法,是比较知名的中坚份子。
“那家伙会有什么事,商量预支润笔费吗?”
“好啦,别抱怨啦!赶快出去!”夫人轻轻斥责。
五六瓶白酒还不足以让芥川脚步蹒跚,他大步走向走廊,来到玄关的电话前。
(喂!是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但是,这个小包裹是什么诅咒呀?)
冷不防一句奇怪的话,芥川不禁瞠目结舌。
(……怎,怎么回事?什么小包裹?)
(喂喂,装疯卖傻可不行呀!还特地用挂号寄来哪!)
(挂号?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你冷静一点说。)
(怎么?又喝醉啦?我这里都闻得到酒味哟!)
(什么话!就是一点白酒,怎么会醉?小包裹是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他的语气终于让那头的画家觉得,芥川的确不像开玩笑。电话里的声音,“嗯”的认真起来。
(你真的不知道?)
(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啦!平白无故的,被你吓了一跳。)
(嗯哼,是吗……那就是说,有人恶作剧?)
(喂,喂,赶快说怎么回事!)
(嗯,)池田似乎翻来覆去想说什么,
(其实,刚刚寄来个小包裹,挂号。寄件人是你的名字,收件人的姓名地址当然是我。我以为是什么礼物,满心期待的打开……结果,你猜里面是什么?)
(别吊人胃口,赶快说!)芥川大声起来。
(空药瓶!)
(空瓶子?)
(是呀。商标写h。中学的时候我和化学老师处得不好,所以不太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