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惠让修太去请那位曾在阿铃生病时亲切诊治的医生。据说修太来到榻榻米房入口,看到白晃晃的刀子在房内乱飞,立刻就瘫软下来,握着的擂槌根本没派上用场,全身发抖死命抓着纸门,因为太用力了,事后才发现指头穿入纸门破了个大洞。他大概觉得没面子,飞毛腿般死命跑去叫医生。阿铃认为修太也许只是想赶快逃离这个家而已。
伤患很多,所幸需要医生治疗的只有筒屋大老板和太一郎两人。被砍破衣服下摆的女客,小腿和脚踝都没事。阿园在逃跑时摔倒,嘴角裂开,小丸也在额头撞出个肿包,但两人都只是念念哄小孩的咒文便能痊愈的轻伤。
大老板虽然没受伤,却因为惊吓过度,眼前发黑昏厥过去。经医生抢救苏醒后,仍面如土色、手脚冰冷,无法起身,最后众人决定用门板抬他回去。
太一郎背部的伤没有阿铃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伤口长达一尺,自右肩胛骨到左肩胛骨用尺量过一般笔直。太一郎当时也昏迷不醒,但不是伤口造成的,而是摔倒时额头不幸猛力撞上翻倒在榻榻米上的小碗造成的。
房内凌乱不堪,像是天翻地覆过后的赏花宴席。后来发现几张翻倒的食案桌脚被砍断了,也有自中央砍成两半的。窗格子也断了。菜肴的汤汁渗入榻榻米,地上又湿又黏,打扫起来一定很麻烦,搞不好必须请榻榻米铺来重新更换。
然而,远比这些事更严重的,是船尾失去了第一组客人筒屋的信赖。不但糟蹋了古稀喜筵,还害大老板卧病在床。而且发生的事并非食物出纰漏或火灾、强盗这类偶发事件,而是不知何处飞来一把发光骇人的白晃晃刀刃,四处乱砍地攻击客人。
是的,这点最教人难堪,真的很难堪。一夕之间,船屋从一家想靠厨艺吸引客人好扬名江户的新料理铺,沦落为闹事的鬼屋。
筒屋的角助虽然一脸僵硬,还是很担心太一郎的伤口,他安慰多惠和阿铃,并安抚家人不让他们口出怨言。他请众人今晚暂且先回家,便带着众人默默离去。可是这么做也无法堵住其他客人的嘴。即使筒屋因为关心船屋而缄口不言,迟早还是会从某个客人口中泄露出今晚的骚动始末。
这种事对服务业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传言散播的速度大概会比修太跑去叫医生的速度更快速地传遍深川这一带吧。
客人离去,医生说声明天会再来也告辞后,太一郎懊恼地捶打枕头,多惠则掩面哭泣,阿藤和阿律明知必须整理房间却怕得不敢进去,修太则坐在泥地上发呆。
阿铃一人坐在楼梯中央凝望着黑暗。
她想不通,事情太奇怪了。她心头的疑问胜过恐惧。
——我看见了,明明看得很清楚,看到那个蓬发男。
——可是大家都没看见。
无论问哪个当事人,角助、阿园、阿藤和修太都说只看到“在房内飞舞的刀刃”。他们异口同声说半空中倏然出现一把刀,四处乱砍一番后又突然消失。
——原来大家也看不见玄之介大人。
当然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玄之介为了保护大家,伸开双手站在蓬发男面前时,除了阿铃,没人听到他说服蓬发男的过程。
世上有这种事吗?
“玄之介大人。”阿铃双手圈住嘴巴悄声呼唤,“玄之介大人,请您出来。”
阿铃和他两人的谈话也中断了。
盖这栋料理铺之前,这儿到底盖着什么样的大杂院呢?发生过什么事?之前的料理铺为什么倒闭?住在这儿的幽灵们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刚才那场骚动发生前,阿铃正打算问玄之介这些问题。
“玄之介大人,您快出来呀。”阿铃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不要躲了,快出来呀。”
父母在里屋悄声谈话,母亲的声音中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