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任何联系,这是组织上规定的……”
“能不能带着我和孩子一起去上海?”杏姑突然问。
“恐怕不行。以前那么多同志被派往国统区,没有一个人带家属去执行任务的,没有一个,我不能开这个先例。”
杏姑不说话了,情况的确如此,没有一个人带家属去执行任务。但是,她就是不舍得王大霖走。她有一种预感,他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哥,你给我唱个歌吧!”杏姑拽着王大霖的衣袖恳求着。
王大霖在延安唱歌是出了名的,方圆几百里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在延安举办的文艺汇演中得过很多奖,就连著名演员胡朋、于蓝、李丽莲、陈波儿都称赞过他。杏姑当年在台下看王大霖演出,被他悠扬婉转的歌喉迷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已。她就是因为这个爱上王大霖的。王大霖也被台下这个眼睛大大的,梳着一根大辫子的姑娘吸引住了。每次演出,杏姑总是早早就来到舞台下面,抢坐第一排的位置,而王大霖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杏姑来了没有。如果看到杏姑在,他的演唱就特别有状态,如果不在,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们两个的事,很快被领导看出来了,最后在组织的撮合下,二人结为伉俪。
一听杏姑要听自己唱歌,王大霖来了精神。近来工作繁重,很久没亮过嗓子,心里正痒着,被杏姑这么一撩拨,哪里还收得住?他扬着脖子顺口就来了一段:
“不听这个,不听这个!”杏姑捂着王大霖的嘴,“这个调调太低了,我喜欢高的,能把天唱破的那种。”
王大霖肚子里的歌多着呢,都是土生土长的陕北调调,起码有上百首,他一扬脖子,又来了一曲:
“好听!这个好听!这是我最爱听的……”杏姑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王大霖的嘴堵上了。杏姑吓了一跳,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一秒钟后她反应过来,马上迎上,再也不想分开。
延河水,潺潺流着,把他俩的喘息声都给盖住了。他俩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向窑洞走去。
那天晚上,他们酣畅淋漓地折腾了好几回。在他们的记忆中,这样疯狂的情景好像不多,新婚那天算一次,然后就只有这一次了。他们把离别的这个晚上,当成合卺之夜。虽然没时间喝交杯酒,但他们的身体已如同两杯黏稠的陈酿。
躺在炕里头的儿子,一直在梦乡中,他不知道爸爸要走。当他清晨醒来的时候,爸爸已经不见了。他不知道爸爸在他脸蛋上亲了多少次,更不知道爸爸的眼泪滚落在他的脸颊。他后来知道的是,妈妈告诉他,爸爸被坏人杀死了……
往事如烟,时光稍纵即逝,离别延安的那一幕,镌刻在他的脑海中,一辈子也不能磨去,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杏姑母子……
这天晚上,王大霖一直没有睡好,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次被派去香港执行任务,像极了几年前在延安告别杏姑的那种感觉。只不过,那次是离别,一次看不到结果的离别,而这次,是将要相逢,或者说,期待跟杏姑母子相逢。
从上海回来后,杏姑母子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许多人猜测,得知王大霖已经牺牲的消息时,杏姑就带着孩子去了上海。因为不止一个人听到杏姑说,她不相信丈夫已经离开人世,她感觉丈夫还活着,就在上海。如果她真的这么说过,可以肯定,她去上海找王大霖去了,还带着不满10岁的孩子。王大霖急了,想去上海找杏姑,但是,组织不允许他冒这个险,更不允许他再在上海露面。
有一件事他没有跟杏姑说。去上海前,组织上说,为了便于开展工作,给他和邓杰一人安排了一个女人,让他们假扮成夫妻。虽然是假夫妻,只是个形式,不可能有实际意义的夫妻生活,但是他还是瞒了杏姑,害怕杏姑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