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美是这个阿姨没有的,而这个阿姨的漂亮又是妈妈没有的。
两个女人都美,是世界上最美的,没有第三个。王锤最后这么认定。
他跟着那个女人朝前走着,距离保持在30米左右。叔叔说,最好别在船舶公司大门口,跟着她,看她去哪儿,看周围人少的时候再追上去。此时,他略微有些紧张,担心自己出错,他开始反复念叨那串暗号,生怕忘了。
他像个小碎嘴子,唠唠叨叨。突然,他发现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走在他前面,离他最多5米。他一下子认出这个男人是谁了,尽管他戴了一顶以前从没看他戴过的鸭舌帽,衣服也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是布褂,很简陋,现在是黑色洋装,看着挺阔气。以前他穿的是露着脚趾的布鞋,现在是乌亮的皮鞋。不过,不管衣着怎么变,人是不会变的。
“乔……”他刚想喊一句“乔大柱,你怎么不卖冰糖葫芦了?”但他最终把话咽了下去。他心里纳闷,这个卖冰糖葫芦的乔大柱怎么从上到下全变了呢?他发财了?买了这么一身好衣服,还戴着一顶怪里怪气的鸭舌帽,他到船舶公司门口干什么来了?王锤突然打了个冷战,难道他在跟踪那个女人?
王锤放慢脚步,跟前面的乔大柱拉开一段距离。从乔大柱的举止来看,他没注意到后面的王锤,或者说,他不认识王锤。他聚精会神地跟在那个女人身后,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一个经常在毕打街卖报的报童。王锤顺着墙边走着,手心不知不觉捏出汗来,心里别提多紧张了。前面那个漂亮女人,肯定是叔叔的朋友,不然叔叔也不会让他来船舶公司找她。而且,来船舶公司的目的,叔叔说得已经非常清楚,那个女人将要交给他一张很重要的纸条。如果他们不是好朋友,怎么可能让他来取纸条?而这个卖冰糖葫芦的乔大柱到底是什么人呢?王锤不好下判断,只能一直跟着,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或许是错觉,乔大柱谁也没跟,他只是恰巧出现在船舶公司门口,恰巧此时也准备沿着大街走路而已。
前面的女人向左拐,乔大柱也向左拐;女人向右,乔大柱也向右;最明显的是,女人停下,在商店橱窗向里张望,乔大柱也停下,蹲下假装摆弄他那双锃亮的皮鞋的鞋带。王锤看得很清楚,鞋带没有问题,系得好好的,乔大柱非要扯开,然后系上,又扯开,又系上。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乔大柱不是没事逛大街,他就是在跟踪前面那个女人。
真奇怪,叔叔派他来取纸条,难道乔大柱也来取纸条?叔叔跟乔大柱认识吗?如果认识,何苦让他这个小孩来呢?直接叫乔大柱来不是更稳妥吗?如果不认识,为什么乔大柱跟自己同时出现在船舶公司大门口,又同时跟着那个女人呢?王锤还小,这种逻辑关系稍微多绕点弯,自己先糊涂了。
王锤继续跟着,无声无息,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就在那个女人进入一家小面馆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斜刺里冲出来,从王锤身边超了过去。老妇穿着旗袍,开衩很高,走路的速度显然超过她的年龄,频率极快,脚上的高跟鞋踏在路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哒的声音。老妇在离乔大柱一米远的时候,扬起拐杖,用拐杖头狠狠插向乔大柱的背部。事情太突然了,没有谁察觉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乔大柱软软倒下的时候,没有谁上去扶一把。王锤看见那个老妇刺完乔大柱后,头也不回,径直朝前跑去,转眼就不见了。而乔大柱口吐鲜血,倒在人行道上。王锤又紧张又害怕,他走到乔大柱身边,怯怯地望着倒在血泊里的乔大柱。乔大柱似乎认出了他,又好像不认识,他目光痴呆,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鲜血从嘴里汩汩冒了出来,瞬间浸湿西装的前襟。他向上扬起手,想抓住王锤的胳膊,但是怎么都够不着。王锤惊骇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眼睁睁地看着乔大柱的嘴唇变红,然后变黑,手脚痉挛,眼球鼓着,硬硬的鞋底,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