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行道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他小腹向上挺了数次,突然全身一松,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有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周围的人们开始围拢过来,对躺在地下咽气的乔大柱指指点点。王锤向后退着,想让自己离乔大柱远点,好像乔大柱浑身散发着毒气,随时能传染给他似的。有人找来几个巡街的警察,他们立马吹起哨子,开始驱散围观的人们。
在警察的盘问中,有人说,没看见谁把这个男人怎么样,他就自己倒了下去。也有人说,好像一个老太婆撞了一下,他就倒了,恐怕这个男人有什么病,不然不可能马上毙命。王锤不想参与进去,他看得最清楚,但是他不想说。他退到墙边,靠在墙上,双臂抱着肩膀,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呜呜叫着开了过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毫不在乎地拉起乔大柱的手臂和脚,就像拉起一个没装满东西的麻袋,放在担架上,从救护车的屁股后面塞进去又开走了。警察继续驱散行人。渐渐地,大街恢复正常,人们又开始来回穿梭,跟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没有人在原地驻留,除了王锤。
他第一次目睹杀人场面,的确吓坏了,想起刚才乔大柱嘴里吐出的鲜血就恶心。他强迫自己咽着口水,把呕吐感压了下去。他想,乔大柱是怎么把那个老太婆得罪的呢?如果不得罪,是不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而且老太婆下手那么狠,那么准,只一拐杖,乔大柱就倒了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看来,当时大街上有四个人呈一条直线向前走着:女人,乔大柱,他,还有后面的老太婆。乔大柱和他都在跟踪前面那个女人,而老太婆的目标是乔大柱。这个画面有点滑稽,走在前面的女人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而后面的三个人各怀各的目的,互相之间却并不知晓,只顾一股脑儿跟着。乔大柱不知道身后的老太婆,老太婆不知道王锤,而他,是最客观的第三者,他的视角最好,可以看清楚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他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叔叔,和他一起分享,这是王锤长这么大以来,看到的最离奇的一幕,叔叔肯定有兴趣。
张幕当然有兴趣。
他现在最有兴趣的是,天早黑了,王锤还没回来。这小家伙到哪里去了?就算中午没见到童笙,晚上下班也应该见到了吧?即使今天童笙没上班,那更应该早回来了,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他当时忘了告诉王锤,就算今天拿不到那张纸条,还有明天,还有后天,没有必要非要今天拿到。当然,今天拿到最好。
他把客厅当小型操场,在场地里转来转去,直到转晕。他抽了两包烟,嘴唇早就发麻,舌头发苦,可是尼古丁不能帮助王锤早点回来,相反,越抽越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他预感,小王锤回不来了。
这让他警惕起来。
床头有一把泛着暗蓝色幽光的m1932德国造驳壳枪,弹夹里早已压满子弹,一共20发,一旦共党特工从门口冲进来,子弹就会倾泻而出,瞬间把来者打成筛子。
张幕喜欢这种淋漓尽致的方式。弹夹有的是,那口藤箱足够装下10只。对了,不止一把驳壳枪,还有一把,放在藤箱最底下一个夹层里,只不过那把是西班牙仿制的,但不影响9mm子弹顺利地绞碎对方的肉体。两把枪足够了,他可以一边射击,一边单腿跪地,把另一只枪夹在腿弯处单手换弹夹。这是他的绝技,只要子弹不断,谁也别想冲进来。当然,如果共党特工的火力足够凶猛,比如有冲锋枪,轻型机枪,那就另当别论。他可以保留最后一颗子弹,把从来不愿意使用的单击留给自己做永久的纪念。
晚上9点,有人敲门。
他握着驳壳枪,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声问:“谁?”
“叔叔,是我。”
是王锤的声音,声音软绵绵的,有气无力,这更让张幕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