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汽笛的嘶鸣和火车轮子的声音让我很快惊醒了。我意识到天已经亮了,我们正在进站。
我抹掉窗户上的雾气想看看到了哪里,当我意识到身处何处后,一下子跳了起来。就算是挂上了纳粹的万字旗,华沙中央车站的标示还是一目了然。
我轻轻地摇醒了睡着的伊洛,然后又摇醒了对面椅子上的尼古拉。
我知道我们要在这一站下车,换乘另一列火车前往克拉科夫。这一点昨晚来检票的警卫也和我们确认过了。
幸好伊莎贝拉和沃伊切赫已经替我们考虑到了这些意外情况,当警卫来到面前时,两个小家伙还在我的身边呼呼大睡,我顺利地假装成了一名十分能干的青少年,带着他们俩翻山越岭长途旅行。我的波兰语虽然还不流利,却并没有引起怀疑。因为那名警卫不是官方人员,除了事先预定和练习过的那些话,也就懒得再盘问其它。
现在,踏上了华沙中央车站冰冷的站台,我终于意识到我们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心里冒出了第一丝恐惧。我们孤立无援,身处异国的首都,周围全是匆忙的波兰人和德国人,其中还有许多戴着可恶的盖世太保的徽章。
我把尼古拉和伊洛拉到身边,目光在车站上搜索提示的信息,好弄清楚我们前往克拉科夫的列车是在哪里上车的。可到处都没有明显的线索。
尼古拉表示他想上厕所了,于是我们在车站上绕来绕去,试图找到一间厕所。可就在我们从列车旁离开的时候,我一眼看见对面侧轨上停着一列运牲口的火车,浑身的血都凉了。
孩子们也看到了,牵着我的小手恐惧地收紧了。尼古拉一下子安静下来,把上厕所的事都忘在了脑后。伊洛拉了拉我的手臂,把我们往相反的方向拽去,我任由她领着往前走,想组织些安慰的语言,却一句也想不出来。
当我们走到车站中央,正在人群中费力地前进时,只听一串响亮的哨声,人群顷刻间四散开去,人们都迅速从出口离开或者向车站的边缘移动。
我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反应迟钝,突然间便发现车站中央只剩下我们了。
困惑迷茫。
惊慌失措。
一个波兰警卫喊道,“嘿,你们几个!你们的父母呢?”
慌乱之中我用了母语回答,又赶紧闭上嘴,暗骂自己的大意。
幸运的是我们距离警卫太远了,他听不到,当他再次喊话的时候,伊洛用波兰语答道:“我们在人群中挤散了。他们刚刚还和我们在一起,现在不见了。”
她机智的回应使我们免于吸引更多的注意,警卫生气地打着手势让我们离开大厅,喊叫着:“一边去,快!你想被肮脏的犹太人染上瘟疫吗?”
在伊洛回应之前,我赶紧拉起她和尼古拉的手,带着他们跑到大厅一侧,混进等待的人群里。“别生气,伊洛,”我悄声说,“他是因为纳粹在这里才这样说话的。”
但内心深处,我知道人们对犹太人的偏见已经很深了,而我担心的是,伊洛的语言能力和她的急智,或许不会成为我们的优势,相反却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当我们回头看去时,只见犹太人长长的队伍开始不紧不慢地走进车站,带着他们一贯的平静尊严,占据了大厅中央。
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我只能怔怔地看着德国人和波兰人一齐嘲笑他们,两边的党卫军守卫乐得鼓励这种攻击行为。当他们被要求用粉笔在自己的行李上写上名字,并被告知行李会随他们一起到达特雷布林卡时,我不禁痛苦地想起了布加勒斯特车站的一幕幕情景。
伊洛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知道特雷布林卡并不是妈妈和我们被发配的地方,但我猜想那也是一个用途相近的营地,于是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观望着,既想到这些犹太人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