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一天早上稍晚在巴斯大学,我突然发现自己竟不自觉盯着韩特小姐——文学院院长的私人助理——把两颗褐色的消化片放在碟子里。隔壁办公室里,大学管理委员会正在开会,我被召来参加议程上的第六项。二十分钟后我会很忙,而与布班得医师会晤后产生的不安仍未褪去。我记得自己拿了片饼干吃,努力想调整心情,便开玩笑对韩特小姐说:“‘大学管理委员会’,这么特别的名字,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骑脚踏车到处逛吗?”
希拉蕊·韩特吃吃地笑起来。她好像对五位教授严肃地骑着脚踏车、绕着院长办公室转整个早上的景象,感到很有趣。不过,身为一名忠心的私人助理,她不便取笑院长,只好转身去按下水壶的开关。壶中的水已经滚过两次了。
又过了一分钟。她桌上的蜂音器响了,于是,她倒了咖啡,端起托盘。
我替她开门,并小声说:“注意穿黄色紧身运动衫的赛车指挥。”
这句话像是有人拿手肘去撞了一下她的肋骨,以致她经过门限时发出了哼鼻声。
“韩特小姐,你需要纸巾吗?”院长说。她摇头。
“那么,把托盘放下就好了,我们自己倒。贾克曼,请进来一起开会。”
院长手指一张罩着印花棉布的大张长椅子。舒适的生活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他喜欢穿方格子毛料衬衫、配手织领带。他的无边帽和高尔夫球袋挂在门上。今年,大学管理委员会轮到他主持,其他委员是由其他学院找来的。这几位委员,有三位我稍微认识,第四个委员奥利佛教授是艺术学院的,我也曾碰过他。
“新成立的英文系进展得如何?”院长习惯性地沉着问道。
“非常愉快。”我回答。
“哦,好,准备展翅飞翔了?”
“那么,你要它飞到哪儿呢——到美国旅行吗?”
院长笑起来。
“你是个乐观主义者。”他转向左边。“奥利佛教授,他是不是乐观主义者?你能诠释一下吗?”
“我?”汤姆·奥利佛反问,嘴里的饼干屑喷了出来。他是个嘴巴里需要有东西嚼的人,参加一个不抽烟的委员会议,对他这个习惯老点着烟的人是严苛的考验。他饮了一大口咖啡,用力咽下。
“葛列格,你可能知道我们开这个会的用意是要提升本校在镇上的形象。”
“在城市的形象。”院长纠正。
“对,在城市。一两年前有人批评我们在克拉文墩这儿盖了有名的象牙塔,却忽略了巴斯市民。”
“那个说法太不公平。”院长说。
“市民,”奥利佛重复道。“良好市民。当然,这种说法不正确。以我们在科学和技术方面的实力,我们透过建教课程,一直都有参与本地的工业。我们提供广泛的校外课程;音乐社团则负责安排音乐活动;圣诞节期间,我们让参加‘停与驶’方案的数以百计购物民众使用停车场;此外,学生当然还会举行滑稽游行周。”
“还有轿子比赛。”教比较宗教的教授主动说。
他是一名羽量级举重选手,每年都力主大力推广这个比赛。
“对,还有轿子比赛。葛列格,我要说的是,三年前在你还没有到我们学校以前,我们曾在维多利亚画廊举办一个展览。”
“有关公共图书馆的展览,”院长插嘴说道。“一个成功的展览,它是为了打前锋所做的努力。”
一个防卫的表情像一面护罩般盖住我的脸。
“那个展览刚好由我负责策画,”奥利佛接着说。“我的重点是一个题为‘巴斯的艺术’的展览,介绍几位曾在巴斯住过一段时间的画家。我必须承认,那次展览的组合很杂,有:根兹伯罗、汤玛斯·劳伦斯、惠斯勒、李敦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