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分秒秒不停研究作家生平的人没有同感。每个文学作品都有它自己的生命,完整而独立,与作者无关。我对当代批评界倾向于把创作作品放入传记资料中的趋势无意跟进。
这时,我的思绪暂时被窗外发生的景象分神了。在下面,三名男孩大胆地游到水坝尽头,在浮木集中的地方找到站立的地点。那边的水流不像中心地带,下了几天的雨之后,强大而直冲往边缘。男孩捡起浮木块,用力丢到中央,享受扰乱水流的单纯愉悦。
这景象宛如为我的困难做了合宜的实例说明:这个展览一定要有视觉上的刺激才行。小说册页再怎么优美,也不适合公开展出,除非配合强而有力的图像;而那几部作品却没有多少鲜明的图像。市面上珍·奥斯汀小说的图画版总是惨不忍睹,它们比流行的时装图片好不到哪里去,小说的动力都在字里行间。我可以把珍·奥斯汀在《诺桑杰修道院》与《劝导》里描写的地点拍下来,因为这两部小说的背景都在巴斯,但那有什么效果呢?既然大家可以亲自到密尔桑街和矿泉饮用室等情节现场观看,那谁会想观赏相片?不行,我不得不放弃个人的成见并运用传记的方法,提供珍·奥斯汀的家人照片、她住过的房子、她认识的人的相片。这些图片虽然是静态的,但至少不会显得枯燥乏味。
既然这样,放电影如何?从电视剧情片中摘取一段在巴斯实地拍制的录影带和电影片断,也许值得展出。记得不久前放映过根据《劝导》那本小说改编的片子。英国广播公司一定曾取得市府同意在本地拍片,那么现在反过来请求他们配合也算合理吧?
想像着在偌大的舞厅一端的大银幕前摆置几排椅子,我这才感觉乐观了一点。我的视线回到水坝上。
一名男孩正沿着边缘走向中心。一块大概是他丢掷的木棒卡在弯曲处的尖端。他相当自信地步向它,另外两名男孩注视着。那男孩大约十二或十三岁,尽管体型结实,但这样做仍属蛮勇之举。河流两岸都有标语,警告在此游泳及泛舟的危险。
记得我在心中告诉自己:那男孩实在是个小笨蛋,这种年龄的小孩总是爱寻找体能上的挑战。假如他们不在水坝边上行走,也会在市内某个停车场的坡段玩滑板。这时,男孩走到中心,把木棒拉出水面,像拿着埃斯卡利伯般举在上头(亚瑟王受赠的宝剑名。亚瑟王受伤临死时,吩咐他人将这宝剑丢进湖里,湖中伸出一手,接剑后隐去)。
或许觉得他这样太危险了,另外那两个男孩的其中一个,捡起一块木头朝那炫耀的男孩丢去。没丢中,男孩看着它飞向旁边落下。但他一定低估了水流的力量,因为我可以看见他为了站稳,不得不向旁边跨了一步。他似乎感觉到危险,连忙摇晃两臂以保持平衡,接着又被迫站到下一层。
这个移动颇为明智。水泥造的水坝层级相当宽而阶高也不过几寸而已,水流的冲力对那男孩似乎不是问题,因此他大可以马上安全轻松地回到上一阶。
但他运气不佳,足下打滑,一时失去平衡而仰面跌倒,任水流把他冲到下一阶。
我很快站起来,担心男孩会被卷进水流辐辏的大漩涡内。我相信我曾向大卫喊“有人落水了”,接着立刻跑出咖啡屋,越过那座桥。在大步道上的人大概也见到了这桩意外,因为从那边可以俯看水坝,但我比他们更靠近可以下去水坝的地方。我跑到远处尽头,向右转,抓住铁栏杆,飞快步下阶梯,到了支撑桥墩的石级上。我跑向栅栏,以便看清楚,但仍看不到男孩。另两名男孩仿佛麻痹般站着,呆望水坝出水处的滚滚漩涡。
在河这边的水坝结构体是一道水闸,水闸立定在一个支轴上,一个平台覆盖其上。要赤足走到水坝的话,我必须攀越另外一边大约一百码的阶梯,然后越过那个平台。救生圈挂在水闸边的栏杆上,差不多与这同样远,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