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石书店的意外插曲发生之后,我尽快离开那家书店。开车前往邱墩村让我自然地想起其他事情。那个村落是珍·奥斯汀度过生前最后八年时光的地方,位在A三一号公路下去的亚尔墩这边,现在由珍·奥斯汀协会改装成博物馆。本来这不是个我平常会去的地方,但大学管理委员会交代的任务,奇妙地把我的心思集中起来。我摘记了几项我认为值得商借的东西——手稿、家人绘像以及其他值得回忆的记录。我的清单中没有包括珍新近被染成赤褐色的那绺头发,或是仍附着于发根的皮肤显微照片。我已经甩开一大半身为教师的良心谴责,因为这项展览所要填满的是一百尺长的集会堂,而到这时收获仍嫌有限。在告别之前,我向馆长说明我感兴趣的部分,并打听向他们商借物品的可能性。看来,我必须直接找协会谈,因为保险方面的问题通常很复杂。
我回程返家时,当天最热的时段已经过去,但太阳由低角度射进车内,仍使那段车程不太舒服。我在马博罗停车,喝杯啤酒、吃客沙拉。快九点时才回到巴斯——又碰到一场灾难。在还没看到车道上停了成排车子以前,我老远已经听见我家花园传出迪斯可那种毫无知性可言的音乐。我认出车道上的红色保时捷以及灰色的古典本特利,全是婕若尔汀那群布里斯托的朋友。空气中有炭烟味和串烤羊肉的味道,一种全然与珍·奥斯汀截然不同的事物。
前门洞开,一个我没见过的蓄胡的男人横坐在门阶上,手指随着迪斯可节拍,在我个人收藏的一九三五年“二十五周年庆”饼干罐上敲打!它一向陈列在家中那个威尔斯餐具橱内。
“嗨,”那男人同我打招呼,头却抬也没抬。“你带了什么礼物来?”
“什么也没带。我住这里。”
男人这时才抬头瞄我:“你是说你和婕瑞住在这里?好配对,老兄。要进来吗?”
我从他大腿上方跨过去,穿过屋子,看见婕若尔汀在中庭里和一个叫罗杰的房地产商面对面跳舞,罗杰穿着条纹衬衫配红色吊裤带,他是那种从不错过这种舞会的人。婕瑞朝我挥挥手,音乐震天价响,我上前把音量转小。
她继续扭臀,大声说:“你回来太早了,还不到用餐的时间。我们还要再热身半小时,你还有时间去休息一下。”
她很放松,穿件翠绿色的连身裤装,没穿袜子。
说我刚好没有加入派对的情绪,那还太客气了。我对她说:“婕瑞,看在基督的份上——你可以事先告诉我你安排了这个舞会。”
“亲爱的心肝,我没有机会事先告诉你,你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出门了。没关系,我为你安排了一个约会。”
“什么?”
“一个约会。跟一个马子——或随便什么你们现今所用的迷人名称。”
录音带刚好跑完,她停了舞步,走过来想为我解领带。她的举止很活泼,是和我单独相处时少见的。我猜她喝了伏特加酒,因为我从她的气息中闻到气味。
“把自己打扮性感点吧,”她告诉我。“她马上就到了。”
“冷静点,婕瑞。”我说。
“我可不是在说谎,”她坚持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和一个小时前打电话来找你的那个男人的名字很像。等一等,我快想起来了,像四〇年代那个戴呢帽、眼睛朦胧的电影明星,德纳·安德鲁!对了,她就叫德纳。”
“我不认识半个名叫德纳的人。”
“马上就会认识了。看她那么想和你谈话,所以我邀请她参加这个烤肉派对。她是你从河里救上来那个男孩的母亲。”
“狄卓克生太太。”我整天一直碰到这个人。“你这傻瓜,那些人很讨厌的。他们跑去泰德·休斯的签名会凑热闹。”
“你怎么了,害羞小生吗?”婕若尔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