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彼得·戴蒙脱掉外套,把它挂在档案柜上,两手滑入吊裤带里头,拂去胸前汗水。刚才的侦讯没有得到预期的进展。这个教授与刚开始时比起来,更是劲敌一个。虽然不无进展——因为有些回答已经比较不防卫了——但贾克曼在心理上仍是相当防卫的。他虽然渐渐不嫁罪于他人,但却拒绝诱惑,亦即一般罪犯会心存侥幸接受的诱惑:任何一个与他相同处境的人,都会抓住这个机会,把谋杀罪嫌往地址簿上随便一个人的名字上头栽。
不过,戴蒙没有因此气馁,他享受这个挑战。以目前的阶段看来,显然战术得改变了——它必须也可以测试某人的忍耐力,同时对教授一样奏效。他仍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晚报,一边告诉约翰·韦格弗:“我想现在起,我们应该进行两人玩的侦讯。你由各项事情切入,我则伺机使他失去平衡。”
眼看这吩咐带给韦格弗的震惊——因为他一向很不喜欢被动的角色——他满意极了。直到目前,戴蒙总是自己主导演出,完全没有理会一项事实:韦格弗曾负责侦办至少两件凶杀案,而后才被派任这个妾身未明的候补角色。这倒不是因为戴蒙瞧不起这位巡官的能力,而是正好相反。根据韦格弗的人事记录,他二十四岁投效警界,第二年便调到警务署刑事侦察课,而且很快干到目前的层级。他是个有希望的小伙子,拥有空大学位,人人看好他调升高职。他一路借升级考试优哉游哉地年纪轻轻便窜到巡官的位置;接着又以蛮勇侦破布里斯托两件家庭命案。运气不好的是,米森岱案的报告让戴蒙免罪了,否则的话,韦格弗铁定已受命负责这项侦察了。
“休息得如何?”两人重回会谈室时,戴蒙关切地问教授,但因为他随即显出对答案毫无兴趣,而把那份关切破坏掉了。“我们要接着谈谈你太太死前的那几个小时,你准备好了吗?韦格弗巡官将负责提问题。”
他把一只手肘放在桌面上,下巴倚在手上,像是竞技场边的尼禄(罗马皇帝,得母亲及二位贤臣之助,执政初期施行仁政,其母被杀之后,遂沉缅于女色歌舞、演戏和战车竞赛,朝政日益腐败),准备观赏这场竞赛自娱。
韦格弗已在贾克曼对面的椅子上坐好。翘翘的小胡子以及大大的褐色眼睛,使他不像戴蒙那么让人畏惧。一开始,他的声调温和得有点缺乏自信。他先点了点头,才说:“先生,假如我所知正确的话,你早上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太太是九月十一日,星期一。”
“是的。”
“你记不得前一个周末的任何事情?”
“我不太可能忘记,”贾克曼回答,并无不悦。“‘珍·奥斯汀在巴斯’那个展览,就在那个星期六由市长正式揭幕。我像只无头苍蝇似地满场转。”
“有没有什么突发的状况?”
“有一个,这一点待会儿再说。事实上,星期四晚上已经一切就绪。我猜你们没有人去参观才对,但我认为那是一次相当不错的展览。我不能说我们把集会堂全部塞满了,不过,由于狡猾地运用展示架和视听设备,我们总算在那个场地做出有看头的东西来。报纸上的全国性版面刊出令人愉快的评论,地方电视新闻也做了报导。但有关那个展览的事你们不会想听吧。”
“假如与案件有什么关系的话……”韦格弗说。
戴蒙那边发出好大一声吸气,以及在椅子上夸张地扭动的声音。他看出这个部分离题了。
“我无法想像那展览怎么可能与案件有关。”贾克曼坦承,眼睛仍看着韦格弗。“但无论如何,婕瑞的死对我来说是无从理解的。我要不要照你要求的,把那个周末的细节全部讲出来?星期五那天,我大半时间在伦敦希罗机场,等着接一个来度周末的客人。”
韦格弗的眼睛睁大了。
“那个周末你们家有客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