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填写的是我的姓名、住址、马修的生日以及医师的姓名。我低头填写时,听见马修在与人讲话。我抬头看见他站在茶点推车旁与一个女孩讲话,那女孩长得很胖,短金发,戴着大耳环。她穿着白色牛仔裤、红色t恤,外头罩着一件蓝色的亚麻外套,没扣纽扣,猛一看像是医院内负责推车的人,但接着,她和马修都拿着杯子离开推车,我这才明白那外套不是制服,而是她整个装扮的一部分。
我走向他们。
“我猜想你正需要一杯茶,”女孩露出酒涡,笑着解释。“我们坐一下好吗?后面一排如何,马修?”
我心里想,她可能是医院社工之类的吧。这时,她递给我一个纸杯。
“谢谢你,但我大概不认识你。”
“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她告诉我。“茉莉·亚伯萧。”
我没听过。我不晓得这名字,也没见过她这个人。我觉得,她的话里有点自大的味道。
“我知道你们想回家了,”她对我们两个人说。“我不会耽误你们超过这杯茶喝完的时间。对了,马修,要不要来片饼干?我总是忘记问别人,因为我自己随时得留意卡路里。”
我现在几乎是重复她当时讲的话,因为她对后来发生的事大有影响,而这样的重复可以让你们确实了解茉莉·亚伯萧是哪一种人。你们一定碰过这种人,有着魔鬼般的厚脸皮,能像老朋友似地与陌生人搭讪。
马修明智地拒绝了饼干。
“这是个如此刺激的故事。”茉莉亚伯萧拼命跟我们讲话。“我接到电话时,人在巴斯福,但一放下电话,立刻开车上A四公路。当时心里想,如果不当心点开车,我自己也会上报的。能赶到现场实在太重要了。我的摄影记者现在也已经出门了,我们想为你拍个照,马修。”
“你是记者?”我说着,听出自己的口气有着不喜欢。
“我刚才没说吗?我是《巴斯晚讯》的记者。你不介意我报导吧,会吗?平常看太多悲剧和灾祸了,能写写救人的故事是很令人高兴的。”
我冷淡地告诉她我们宁可不上报。
“狄卓克生太太,”她有异议。“这是不能避免的,就算我们的报纸不写,别家报纸也会写。以本地标准来说,这是一件大事。我保证不会做扭曲的报导,也因此我才需要与你面对面谈一谈,以便确认事实。你会回答我的问题吧?”
“你想知道什么?”我说,一边找地方搁下茶杯。“我当时甚至不在现场,我比你知道的还少。”
马修也支持我。
“我也记不得很多。”
她不肯罢休。
“听我说,我不是想麻烦你们两位,”她说。“我只是需要确定几个事实。我甚至不晓得你们的姓氏里有没有C这个字母?”
“没有。”我告诉她。
“这倒不太寻常。”
“我不希望拖长谈话时间。”
但她听了仍不以为意,伸手到手提包内,拿出一个笔记本。
“好,只确定几件事。你多大年纪?马修。”
马修看了我一眼,以决定是不是应该回答,我点了点头。我愚蠢地以为,等她记下一两件事之后,我们就可以摆脱她了。
“十二岁。”
“你和朋友在普特尼水坝边玩耍?”
“是的。”
“几个朋友?”
“两个。”
“他们是谁?”
“我不希望他们惹上麻烦。”
“为什么?他们推你下水吗?”
“没有,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我沿着边缘走,不小心跌了下去。”
“我看八成差一点溺毙了。”
“这一点我不大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