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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牌

    十三,他记得柯特在出道仪式前一天说的话。这是一个邪门的数字。第二天,三十年来第一次——柯特没有出席仪式。他最后一批得意弟子走进他的别墅里,第一次跪在他脚前,垂颔领命,然后起身接受他的祝贺之吻,第一次由他给他们的枪填装子弹。九个星期后,柯特死了。死于中毒,有人这么说。他死后两年,最后一场血腥的国内战争开始了。惨烈的大屠杀一直蔓延到文明的最后堡垒,毁掉了他们曾视为如此强大的光明和理性,就像海浪轻松地冲走孩子用沙子搭建的城堡。

    所以他成了最后的枪侠,也许他存活下来的原因只是简约与务实的精神颠覆了天性中阴郁的浪漫气质。他明白只有三件事情是重大的:人总有一死,命定之责,还有那座塔。

    这就够让他操心的了。

    大约四点钟时埃蒂说完了他的故事,这是他们在茫茫一片海滩上向北行进的第三天。海滩本身似乎单纯如一,毫无变化。如果要找一个行程的标识,只能朝左边张望,也就是东边的方向。那些高低起伏的山峦开始出现柔和的轮廓,有的地方似乎往下凹陷了。他们已朝北面走了这许多路,高峻的群山可能正渐渐地被那些起伏的丘陵所取代。

    埃蒂说出自己的故事之后就消沉下来,一声不吭,他们接着走出的半个钟头乃至更多的时间里,两人都没说一句话。埃蒂时常扫他一眼。罗兰知道埃蒂不明白他其实已经了解埃蒂这些眼神的意思了;他过多地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了。罗兰也知道埃蒂在等待着什么:一个回应。或者类似回应的表示。任何表示都行。埃蒂两次张开嘴,却又马上闭上了。最后他还是开口向枪侠问出那个其实他心里早已了然的问题。

    “那么,你对这事儿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是你在这儿。”

    埃蒂停住脚步,伸出一对拳头朝他屁股上捶过去。“就这样啦?就这样啦?”

    “我就只知道这样了,”枪侠回答。他失去手指和脚趾那地方又一牵一扯地痒了起来。他想最好能从埃蒂的世界里再弄点阿司丁就好了。

    “你对这所有的一切就没有一点儿看法吗?”

    枪侠也许该举起他残缺的右手说,你这愚蠢的白痴,怎么老想着那些事情的意义,但这想法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也不打算把心里想的另一句话拎出来发问:在芸芸众生之中,为什么偏你埃蒂能在不同的宇宙空间里生存?他平静地面对埃蒂,只说了一声,“这是命运⑤『注:原文“ka”,借自古埃及的语言,本义是“轮子”,衍生出“命运轮回”的比喻。』。”

    “什么是命运?”埃蒂的声音很刺耳。“我从没听说过这词儿。除非你能再把那娃娃腔的损人词儿连着说两次。”

    “我不知道怎么说,”枪侠说。“这意思是指责任,要不就是命该如此,或者,在标准文本里,它表明你必须前往的地方。”

    埃蒂竭力想同时表现出惊恐、讨厌和好奇的神色。“那么说两遍吧,罗兰,你这发音很像小孩骂人。”

    枪侠耸耸肩。“我不想讨论哲学,我没学过历史。我只知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前面的东西就在前面。接下来就是命运了,要好好留意这个命运。”

    “是吗?”埃蒂朝北面望去。“我看见的未来就是九亿公里的他妈的一成不变的海滩。如果说那就是未来,命运,或是运势就是一样的东西了。我们也许有足够的子弹去砰的一下打死五六个或更多的大龙虾那路玩意儿,但接下来我们可能会落到个只能用石头去砸它们的地步了。我们往哪边走?”

    有一瞬间,罗兰确实想过一下埃蒂是不是也曾向他的哥哥问过这话,但提出这样的问题只能意味着招致许多莫名其妙的争吵。所以他只是朝北边的方向伸了伸大拇指,说,“那边。开始有门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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