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斥责他。可是没有。毛人杰没有做一声,只是冷冷地瞧着他。这反倒令邵寒有点心虚。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依我看,大王应当再多拨些粮饷,充实我们这几支马军,让我们多打一些游击偷袭,逐少削弱那些狗爪子……再过一段日子,时机成熟了,才看看要不要大进攻……”其他将领也起哄赞和。
镰首瞧着那一张张沾满酒菜油脂的嘴巴不断在动,他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里。
他只听见雨声,很大的雨。在袋门谷,孤军被围困的那最后一天。他躲在岩石底下,用颤震的手指握着炭条,在札记里写下自己的决心……
他高举的手掌止住了所有声音。
“我明白了,好吧。”
听见这句“好吧”,邵寒和众将领都有点愕然,但也不无兴奋。
——这家伙的意志就是这么薄弱吗?早知道再要求多一点……
镰首伸手进毛毡底下找,掏出来一个羊皮袋子,抛掷到大厅中央的石地板上。
袋口打了开来,泻出一堆金币,当中还夹杂着几颗指头大的宝石。
“就这么一点点?”邵寒失笑。“还不够我打一仗啦!”
“可是,够买你们后面那十四个人。”镰首说时,脸上的肌肉没有多动一根。
一个人同时从正门出现,自内把门紧闭上,并把横闩放下来。
一个穿着灰布衣袍的身影,脸上戴着没有表情的玄黑色铁面具。肩上搁着一柄五尺多长的双手砍刀,刃身泛着寒月般的淡蓝。
“你们。”镰首的手这次指向那十四名卫士。“要选择这些金子……”再指向门前的刀手。“……还是选择他?”
“妈八羔子!”邵寒怒然站起。“先毙了你这屁王——”他的声音兀然而止,站在原地的身体流遍了冷汗。
其他六个将军也都站起来,然后露出跟邵寒一模一样的表情,他们同时垂头瞧着几上的酒菜。
“毒……!”
站得最接近门前刀手的一个卫士,无声无息地伸手拔出腰间的弯刀,并顺着拔刀之势水平横砍向那刀手,整个动作连贯一气,迅捷而毫无预兆。
可是那刀手像会妖术般,身体往右后飘移数寸,刚好就让那弯刀的刃尖掠过身前。
刀手耸肩,利用那肩膊之力辅助,五尺长刀以极短的弧线斩出,把那卫士的上半身从肩颈开始斜斜斩裂。血柱激射到半空,又如雨洒降回来。点点血雨滴打在那铁面具上。
其他十三名卫士都被这一刀震慑了。
刀尖指向被杀那卫士的同袍,那人第一个反应本来也是要为伙伴报仇。可是整个身体此刻像被那刃尖隔空钉死了,没有任何动作。
卫士们再看看地上那袋财宝。
兵刃逐一掉落石地板的声音。
刀手这时把铁面具脱了下来,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你们……你们全部要死!”邵寒看看身后已背叛的卫士,又看看荆王,最后才瞧着黑子,“忘了我们布在外面的兵马吗?我们少根毛发,他们就马上杀进来!”
毛人杰冷哼了一声,这才第一次说话:“你们以为等在外面的那些人,比你们带进来贴身护卫的这些家伙还更忠诚?”
邵寒的脸色发青了。
黑子把长刀垂到地上,拖着它一步步向前走,刃尖与石板地磨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你知道在城门时,为什么我不跟你说话吗?”黑子直盯着邵寒。“跟快要死的人,没有什么好多说。”
他双手举起长刀。
“你,第一个。”
镰首一脸冷漠地瞧着这场即将展开的屠戮,那面容跟从前在路昌城郊接见新兵时相比,完全是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