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危象迭现
“逆子”给废了,可只要淡淡两三句话,她便足以令他骑虎难下,两厢作难。这,是他,是心血沸腾的他所始料未及的。
“万岁爷——”眼见光绪陡然间仿佛老了十多岁,神情憔悴凄惨,王福心头不禁一阵酸热。
“撤了乘舆,朕走过去。”
“万岁爷,您这身子骨——”
“没事。”说着,觉得心口一阵悸疼,光绪抬手边揉搓着边道,“连材呢?还没回来?”
“还没呢。”
“派个奴才回宫告诉你主子,朕园子里有些事,过几日——不,明儿便回去。”王福身子电击价颤抖了下,怔怔地望着光绪,喃喃道:“万岁爷,老佛爷她……她……”
“没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吧。”光绪长长透了口气,仰脸看天时,有几颗星星已捷足先登,在东边天穹上占了空间,闪闪烁烁地放出白色的光亮。“你说,明天会是个什么天气呢?”他的声音很淡,淡得让人觉着似从地狱中传来一般,直听得人浑身瑟缩。
“奴才——”望着他瘦削的背影,王福直觉着心里又涩又苦,寻思着说些安慰的话儿,只嘴唇翕动着又无从说起。兀自犯难间,却见光绪已抬脚进了玉澜堂,忙不迭紧赶两步跟了前去。
皇后静芬石像价在丹墀上满脸焦虑地望着殿门方向,久久地一动不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慈禧太后破天荒地恩赐她与光绪见面,却让她觉着一丝不安。凭着直觉,她知道,那股潜在的、时隐时现的暗流又泛了起来。“主子娘娘,”奴婢小红边快步近前,边蹲万福,道,“万岁爷过来了。”
“嗯?哦——”静芬愣怔了下回神过来,三步并两步下了丹墀,离殿门尚五六米远距离时,见光绪瘦削身影已然闪了进来,忙侧身于一旁蹲万福请安道:“臣妾给主子请安了。”“罢了。”光绪虚抬下手,趋步“霞芬室”,仰身在大炕上径直躺了,半晌动也不动。此时此刻,在这块属于他的狭小空间里,他的愤懑、沮丧、疲惫……方尽显无遗。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惨淡的月辉泼洒下来,浅光浮影中,他的面色阴郁得骇人。“皇上。”静芬浑似被人捅了一刀,身子颤抖着,“您……老佛爷她……”光绪默不作声,愤懑无奈、惆怅悲酸、莫可名状的希冀,一拱一拱翻江倒海价折磨着他。忽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嗖”地坐直了身子。然而,只转眼间却又无力地倒了下去:“不行……不行……”
“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好歹说出来——”
“把亮窗支起来。”
“皇上——”
“叫你支便支,哪那么多的话?”光绪扫眼静芬,起身径自推亮窗长长透了口气。天心的皓月,静静的湖水,忽明忽暗的点点灯火,以及那被月色镀了一层淡淡银霜的琼楼玉宇,天然组合成一幅温馨的画面。光绪似乎陷入了回忆,一动不动。静芬惶恐、焦虑地望着他,嘴唇翕动了下,只咽口唾沫却又止住。
这时间,御膳房的太监捧着膳食轻手轻脚进来。满桌子一一布好,崔玉贵躬身打了个千儿,低声说道:“万岁爷,该用膳了。”
“嗯,知道了。”光绪应了声,只身子却没有动。
“万岁爷,”崔玉贵细碎白牙咬着下嘴唇,犹豫少顷小心翼翼道,“老佛爷还……还有句话儿,要奴才——”光绪腮边肌肉抽搐了下,转身盯着崔玉贵:“说些什么,嗯?!”“回万岁爷,老佛爷……”崔玉贵扫眼光绪,低头蚊子嗡嗡价颤声道,“老佛爷要奴才告主子声,这膳食主子可要细细品尝才是,这不定明天——”
“这话什么意思?!”不待光绪言语,一侧静芬已然开了口,“这种话儿你也敢说?!我看你是——”“罢了,不关他事的。”光绪虚抬了下手,似笑非笑地望眼崔玉贵,“还有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