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孤注一掷
散一下胸中的烦闷,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将出来,缓缓说道,“没有皇上,便没有慰亭今日,能有此报效之机,慰亭真三生有幸。至于功名,却从未放在心上的。”天穹上,云层沉重而缓慢地向南移动。袁世凯仰望着神秘而变幻莫测的苍穹,半晌,方接着道,“不过,此事慰亭以为似乎……似乎不大可能……”
“此话如何讲?!”谭嗣同眉棱骨抖落了下。
“总督衙门戒备森严,便我等见荣禄,亦不得带兵刃,想要杀他,谈何容易?”袁世凯目光望着西北角落,长叹了口气,“再者调运铁路车辆运兵,亦须北洋大臣手令而不可。故慰亭以为,还是天津阅兵时举事稳妥些。此时强而为之,难免不有差池,如此只会害了皇上。还请复生兄转奏皇上,袁世凯身受不次皇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但天津阅兵时,我定诛杀荣禄——”
“慰亭兄以为能等到那时?”谭嗣同嘴角掠过一丝苦笑,“真要如此,皇上也不会要复生连夜到你处告急的,慰亭兄!”
“这——”
“慰亭兄但真为皇上,就不必有所顾忌。试想有皇上密诏,但登高一呼,还怕没有人响应?又何愁杀不了荣禄?”
“说是这么说,只军中事情并非复生兄想象的那般简单。”袁世凯一手将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向后一甩,踱着碎步道,“其他的且不说,单现下聂士成武毅军、董福祥甘军大部均在小站外虎视眈眈,慰亭这——”“难处在所难免,关键还在自己如何做。”谭嗣同拣话缝儿说道,“复生这一路行来,不是安然无恙吗?”
“复生兄一人自然方便,慰亭这可上万兄弟呢。慰亭此心唯天可表——”
“如此还请慰亭兄三思,莫辜负了皇上一番期望才是。”他轻咳了声,加重了语气,“复生离京,皇上还曾另与一份密旨,不知慰亭兄可有兴趣一览?”袁世凯愣怔了下,见谭嗣同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直觉得身上冷汗泉涌价往外冒:“慰亭何德何能,敢劳皇上如此挂念?罢了罢了。皇上既这般吩咐,慰亭谨遵便是了。”
“如此今夜——”
“今夜太仓促了些。明日夜里慰亭便统兵天津,诛杀荣禄,然后直驱京师,包围颐和园!”说着,袁世凯将手一让,“复生兄夙夜辛劳,先在屋里歇息片刻,待我要下边备了酒菜,你我二人小酌一番。”“不了,慰亭兄好意心领,皇上还等着回话,复生不敢耽搁。”谭嗣同审视了一眼袁世凯,“此事还望慰亭兄切切——”
“一定一定。皇上谕令,慰亭焉敢怠慢?”
“如此复生京中静候佳音了。告辞!”
“请!”
亲自送谭嗣同出去,站在台阶上久久凝视着足有移时,袁世凯方折转身子抬脚进了门。“大哥。”满腹心事地徐步前行,在签押房前忽闻身后传来声音,袁世凯复调转身子,循声望去,却见段祺瑞兀自脚步橐橐过来,身后一个人,看身影似曾相识,只灯光微弱,辨不出究竟何许人也。“大哥。”段祺瑞近前拱了下手,“聂军门——”“几日不见,慰亭老弟又发福了呀。”不待他话音落地,身后聂士成身穿九蟒四爪袍子外罩锦鸡补子开了口。“这还不都是托聂兄的福吗?”袁世凯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色道。“聂兄远道而来,慰亭碎事缠身,不及远迎,还请多多包涵才是呐。”“这话该我说才是。慰亭老弟荣升侍郎,我这晚来不恭,还望莫要见怪呐。”说着,聂士成略拱了下手。看着他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袁世凯直觉得一阵腻味,嘴唇翕动着本想三言两语打发了了事,只不想聂士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袁世凯,径自接着道,“这是制台大人与你的。”袁世凯接过看时,上面写着:十万火急。顷悉英俄已在海参崴交战,英国兵船七艘云集大沽口外,其意难测,望速至天津,共商防堵大计。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