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悲中吟
是懊恼。李泽坚就辞了官。不愿意忍受是非颠倒的世界,躲起来总是可以的。每当他想起苏靖梅的惨死,直到这个弹琴的女子找上门来,他被她复仇的决心所震撼,宁愿倾尽余生心力,也要襄助。
他想,有女如此,苏靖梅泉下亦可无憾。难道他竟要劝她失身于那个禽兽不如的老贼?
“不可,绝不可。”老御史摆着手。
玉流苏便告辞了,心里渐渐拿定了主意。
李老御史一发的不安:“苏小姐,你定要答应我,再有动作之前,一定要告知老夫。”
回来的路上,照例是孙尹送她。路过快活坊赌局的时候,玉流苏请孙尹停了一回,犹豫着望里面瞧了瞧。张化冰似乎不在。玉流苏暗暗苦笑。都说过了再不敢麻烦他,还有什么好看的。
孙尹底着头,忽然低声道:“玉师傅,你雇佣青龙的人,已经失手三次,难道你没有想过,有人在出卖你?”
玉流苏道:“青龙那一边,应该是很可靠的。其余……我实在想不出是谁。”
“真的么?”孙尹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在暗中一闪。
玉流苏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一直带到了飘灯阁她自己的房间里。玉流苏一边自己拨着灯芯儿,一边揣摩着孙尹的意思。此人说得不错。再要下手之前,必定要找出消息泄露的源头。可是,究竟是哪里呢?
“玉师傅啊——这么晚了还不睡?吃点宵夜罢。”曹媚娘蹬着门槛儿,手里托了一碟儿桂花糕。
玉流苏笑着接了:“妈妈这样费心。”
“尝尝!”
玉流苏两根指头拈起一片桂花糕,抿了一下,绵软清甜。
“不错是吧?”曹媚娘问。
“不错,倒象是含了一口鲜桂花似的。不是宜和斋做的吧?”玉流苏道。
曹媚娘抿嘴儿笑道:“这可是宫里的东西。”
玉流苏一滞,桂花糕忽然变成了一张棉纸,涩涩的糊在嘴里。
“是我们的爷成公公,特意赏给你的。”
来得这么快。
“我今儿跑了一趟北极阁的成府,见着了成公公。说起咱们戏班子的事情,他老人家也风闻你的名声,说有这样出色的琴师,戏班子倒不开张,怪是可惜,不如明天重新唱起来罢。成公公夸你端庄老成,特特赏了点心。流苏,过几日是他老人家的寿辰,去成府里磕头谢恩吧。”
“不去。”很本能的,玉流苏反驳道。
“不去?”曹媚娘的脸顿时撂了下来。
玉流苏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事到临头,却无论如何不能够。她不再说话,尖尖的指甲掐到了手心的肉里面。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几时!”曹媚娘甩门出去。
桂花糕被风吹了一夜,干成了硬硬的纸片儿。
曹媚娘在楼下摔门跺脚,指桑骂槐。
玉流苏只作未听见。她坐在妆台前,慢慢勾着长眉。她的眉生得不好,淡而且细,却高高的挑到两个太阳下面。螺子钿用完了,玉流苏拉开抽屉,看看还有没有剩的。抽屉有点深,一只不用的粉盒跌了出来,里面竟然有一张字条。玉流苏一惊。
字是用画眉的螺子钿写的,歪歪斜斜,文理不通,可是玉流苏看懂了。
“小蕙,小蕙……”
她紧紧捏着那张纸,长指甲。写字的人已成了荒郊野外乱葬岗子里的腐骨,她甚至不曾去为她收过尸首。小蕙原来已经从王骞那里知道,她是什么人。这是王骞和谭小蕙临终前,给她的最后警告。如此重要的警告,她却发现得太迟。
她再细细读一遍那些字句,惊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