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金缕裂
这些人不是一个一个都现了原形出来?”
玉流苏听得明白,这原来就是一个局。一个早就设下了,等着她往里钻的局。这些年来她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曹媚娘和成令海的眼睛。
“也难为了你,为刺杀我费尽心力。听说玉流苏一曲千金,那些金银财宝,大概都拿去收买杀手了。可是苏小姐,你不如我会算计。你用了毕生的经营积蓄,不过买到一些二三流的剑客,空有一腔热血,却是技逊一筹。而我,呵呵,只用了一副药,就买到了当年天下第一的剑客,打败了你的所有杀手。‘风尘三侠’,呵呵,说起来当年还是苏靖梅的人。苏小姐,就凭这一出,你已然败给了我,还有什么好说?什么李竹花啊,桑旧亭啊,夏溟啊,王骞啊,也还算身手不错,不过既然我早有防备,他们还不是白白送死?呵呵,我还忘了那个痴情种子谭小蕙。还有地上这三个,青龙堂的长老,本来早就归隐林下,偏要出来搅混水。他们死的不值,其实都是被你自己出卖了。苏小姐,你不抱愧么?”
玉流苏无言,望望地上的青龙堂三长老的遗骸,有些奇怪。她并没有再去跟青龙堂的老板徐剑联系,何以青龙堂的人会还要再来行刺,而且竟然是堂中元老亲自出动。刚才他们刺杀成令海,她一一看在眼里,心下又惊又急。玉流苏微微叹了一声。青龙堂的火药味还在空气中浓烈着。可是不过是一段琴曲的功夫,她的所有愿望都已经幻灭。此来成府,不过为了作困兽之斗。以为未必没有机会和老贼挣个鱼死网破。她可没有想到成令海竟然还会武功。这个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巨蠹,竟然还有一手连青龙堂三长老都奈何不了的本事。更没有料到的是,他对己早有防备。这样一来,她是根本没有机会杀死成令海了,她只是落在他的股掌之中等死。
她知道成令海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揭露她的失败,闲散的话语一层层剥离出真相,那是彻头彻尾的失败。那精致的光嫩的唇角微微翘着,像是很为自己这番说辞得意。他不用动手,只是简简单单一席话,就把敌人逼入了最深重的失落和绝望中,而自己高高的欣赏着。弥漫成府后花园里淡淡的杀气,一下子烟消云散。那个女子垂着头,十根尖尖的手指耷拉在古琴上,再也发不出声响。
玉流苏绝望了吗?
是绝望了。但奇怪的是,这样的绝望让她觉得无比平静。本来她还在为行刺成败与否而忐忑不安,如今心静如止水。
“我不想杀你。”成令海眯着眼睛道。
玉流苏恍若未闻。只有绝望到底的人才能达到这种无悲无喜,大悲大喜的境界。她缓缓的站起来,解开颏下的结子,大红猩猩毡如一滩碧血落在脚下,亮出里面素白如银的长袍,在幽暗的夜色中,如不肯熄灭的磷火一般,猎猎生辉。
成令海却似未见,悠然道:“虽然你恨不得食我肉,寝我皮,我却还不想杀你。你的琴弹得真好,人也长得不错。念在你这些年不容易,我便给一你个机会。在我这盏茶喝完之前,我不叫任何人过来。”
说罢为自己续上一盏八宝茶。
玉流苏的白衣底下掖着一把匕首。她本来准备在接近成令海时,将这把匕首刺入他的身体。这一招没有名字,也不需要武功,只要靠的足够近而对方不曾防备。不过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用了。成令海又端起了茶杯,吹了吹,放下。“玉师傅,我倒是真的很喜欢你的《琴挑》。”
夜色中,玉流苏粲然一笑,忽的捧起了喑哑琴。成令海不由得微微一愣。冰弦闪了闪,忽忽然。“绿叶听鹈诀,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成令海变了色,这不是风光旖旎的《琴挑》,是《金缕曲》,忠臣烈士的《金缕曲》!
在这盏茶喝完之前,她必须发出这一招,自己也必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