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之药
消逝在烟水深处。陈缘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今天她起了一个大早床,给舅舅收拾好药箱以后,轻轻的踱到后山。满山的斑竹枝里,一滴滴悬着新下的露水,清寒彻骨,带着竹叶清香的,很好。
“沈大夫——沈大夫在不在——”
湖上的雾还没有散,就有求医的上门了。
岳阳熊家的老太太,心痛病又犯了。来的却不是走熟的胡管家,自称姓徐,面生的很。姓徐的家人看见只有沈神医的女弟子在,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陈缘只作未见,不等姓徐的家人开口,就侃侃的把熊家老太太的病说了一遍,才问姓徐的这一回又是怎么了。姓徐的立刻被镇住,反倒支支吾吾讲不出。陈缘料来,老太太也没什么,依旧开了方子打发他去了。其实心痛病算得什么呢,很多人都有。虽说治是治不好,按着老方子慢慢养着也就罢了,何必非要忙忙的求医。熊家终是有钱人,命都要金贵些。
送走病人,陈缘默默的掐下了一朵芙蓉花。十指尖尖,剔出里面轻翾莹白的花蕊。
这是现在,也算陈缘快出师了。早几年,连心痛这样的简单毛病,沈瑄也是不叫陈缘看的。说是刚刚念完书的纸上谈兵,就这样上手,岂不是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只叫她在一旁看着。
陈缘念书念的很苦,那时心里颇不甘。每天跟在舅舅后面,进进出出,端盘子递剪子,没完没了的替舅舅抄写药方。很琐碎的事情,往往一忙就到天黑。也是沈瑄医术太有名,老远从琼州岛来的病人都有,排着队等神医看上一眼,再治不好,死也就认了。病人里面,富人固然是不少,穷人却是更多。沈瑄从不一视同仁。有钱人家送金送银的,来者不拒。譬如岳阳的绸商熊家那边,一年下来,光是诊费就是八百两银子。穷人有的,却连路费都是东拼西凑,沈瑄细细看过,便叫陈缘裹了药送去,钱的事情再也不提。
也有不少,带刀带剑,受了稀奇古怪的伤,那都是江湖上的人。其实洞庭沈氏,原先就是江南武林的名门世家。
白芙蓉垂死的花蕊,漂浮在白露节清冷的露水上。
就这么着跟班,没几日陈缘就服气了。果然还有很多东西她一点都不明白。舅舅有时会冷不丁问她一点什么。那种时候陈缘就紧张,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舅舅似不在意,叫她回头自己翻书去。有时兴致来了,也给她讲讲医理,陈缘竖着耳朵边听边记。舅舅喜欢一边讲一边踱着步,淡淡药香的衣襟,在陈缘眼前不停的晃来晃去。
陈缘从五斗柜最上面一只上了锁的小抽屉里,翻出一些干了的、陈年的花蕊,捧了出来,一把把洒入水中,看它们沉到底。心里也像装着那么一盏晃晃的清水一样。
每天重复相同的工作,那时候陈缘觉得,日子平淡得没了边儿了。后来沈瑄看她渐渐熟练,开始派她出去,坐了小船到四围乡里,一家一家的送药,顺便问问病人的情况。直到三年前,不能忘记的那一天,陈缘刚回来,猛可里撞见厅堂上坐了一个灰色长衫的男子。
陈缘立刻退了出来。她看见那人腰上配了一把样式古老的剑,更重要是厅堂里的那种异样的空气。陈缘在三醉宫呆得也久了,知道什么情景应该回避。
沈瑄的武功是很好很好的。他绝少有动手的时候,但是江湖上的人都清楚,倘若三醉宫的神医动了手,没人讨得了便宜去。像小谢,还有季狸他们,拜了沈瑄作师父,学得一身武艺,在江湖上各各创出一番名头来。但陈缘天生资质不佳,也就一点都没有学。沈瑄淡淡道那也很好,学武功干什么呢,江湖,哼。
猜不到舅舅没说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江湖险恶?陈缘一直觉得,只是因为她自己太笨。甚至连唯一钻研的医术,也时时搞的她惶惶然。她不如小谢那般惊才绝艳,所以小谢做了女侠,她只好做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