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特务天下
之不及于身体力行,又有什么用处?偏偏一个小小的哆嗦打下来,玉枕穴上那阵麻痒突跳,让他想起一个同吕元有关的故事来。
当年吕元和甘凤池萍水相逢,硬教甘凤池迫着传授武功,吕元见此人虽然粗夯鄙陋,仍不失是个血性汉子,遂允其请,且以结拜金兰叙交。然而两人还有约定:倘或有一日,甘凤池动了个杀人劫财之念,却又不是为他人主持公道的话,便须自废武功,永永不再做什么行侠仗义之事。
未料世事变化竟常成谶验;甘凤池固然在外颇有侠名,自家谋生务实倒总为侠名所累——毕竟他与刺杀皇帝的吕四娘同在八侠之列中,纵令他果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试问: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抬头挺胸、扬眉吐气,不能受闾里市井间老幼妇孺的钦羡、爱慕,成年累月祇便昼伏夜出,避人耳目,岂不闷煞了像甘凤池这样尙意气、好名节,喜欢迎风逆行的人物?最令甘凤池神丧气沮的是:长此以往,江浙一带地面上的人物居然忘了“甘瘤子”这号人物。
江湖上惯见的情形便是如此:有人技击了得,受人畏忌也罢、推重也罢,封他一个侠字算是难能可贵的了。然而一旦招惹上公门是非,坏了清望,甚至还受虚名之累,成了亡命逃捕之徒,那么空顶一个侠衔在身,是连饭也吃不上的。久而久之,原先在甘凤池身边恭维簇拥、趋走倚附的人益形疏远、零落,倒是自内廷潜出,到处围逮凶徒的禁中高手势成渐束渐紧的网罗。不到三年之间,甘凤池已经给逼得遁往那湖广、四川各地藏匿,且犹不得饱食安寝。
某日在成都市上,甘凤池早已饿得头晕眼花,不意又见有那侦骑人马出没,还以为又是冲自己来的,遂抢忙往人多处窜走,情急之间,撞倒了几个肩挑贸易的商贩,将饼饵菓食打砸满地,自己也给绊得摔了个马趴,可谓狼狈至极了。偏就在他头脸指掌之间的地上,有那么一枚铜钱掉落,甘凤池连想也不曾想,一把抓起那铜钱,撑身便起。不料此景却教身旁一个丐童瞧见,登时发喊:“这脑袋上生瘤子的老泼皮抢人铜钱!”
甘凤池闻言一悚,低头再看,手中可不正摊着;枚铜钱?这剎那间百感交集,忖道:想我甘凤池在南京时日是多么风火光鲜的一介大侠,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居然当眞为了一枚铜钱成了强徒;且在十目所视、千夫所指之下,更是无地自容了。
就在这既羞且愤的片刻之际,甘凤池忽然想起当年与吕元订交时赌的一个咒——他日甘凤池要是为了一己之私动了贪人钱财的歹念,便一抓摘了这颗瘤子。这话毕竟是他自己说下的,如今铜钱在手,歹念在心,苍天后土俱是见证。甘凤池二话不说,恭恭敬敬将那枚铜钱置于地上,右手径往额角上瘤子抓去——
这顷刻间的血肉淋漓便毋需细表了;市集上众人见这人自破命门,仰身栽倒,登时吓得蜂飞蝇散。辗转唤来地保、仵作时,又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验看俱毕,祇道此人既无鼻息,亦无脉动,自是死了,便喊过些远近围看的丁壮,先将甘凤池尸身舁往集边一野寺暂置,再发遣些帮闲好的四出打听——!这死者究竟是什么出身来历?
想这甘凤池流离至此,哪里有什么亲故友朋?是以昼间几个时辰下来,全无半点着落。看热闹,议短长的人久之失趣,到暮夜时分也散尽了。未料这甘凤池半僵半冷的身躯却打了个咳嗦——不知是否天可怜见这个负气好名的大侠原非作恶自毙之徒,总之一个哮嗉打下来,甘凤池那一缕心不甘、情不愿的游魂竟尔从这野寺门外踅了回来,望着地上的昆骨,一阵叹息、一阵啼泣;顾盼自己平生行事,不过是为了成全一副侠名,孰知临了是如此不値、不堪的一个结局。也就在这么抚叹之间,甘凤池的游魂阴眼灵通,睇见尸体丹田深处的那一具法圈仍兀自转个不停,这才恍然有所悟:当年同吕元订交之日,他已然暗里替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