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壮哉剑雄
厅中八人俱都看得心弦震动,目眩神迷,仿佛都已呆了,方逸酒意全消,满头冷汗,涔涔而落,深幸自己方才没有死在这老人手里,展梦白骇然忖道:“好狠的剑法,好狠的心肠。”这宫锦弼举手之间,杀了两条人命,此刻仍自坐地上,长剑又复回到方才的姿势,竟似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大厅中死一般静寂了片刻,剩下的六个童子,又复舞起剑来,但剑势却已远不及方才有力。
“粉侯”花飞双掌紧握剑柄,目光杀气腾腾,脚步却渐渐向后移动,竟移向了宫伶伶身侧。
宫伶伶早已骇得呆了,她不敢去看鲜血尸身,紧紧闭起了眼睛,哪知花飞突地抛去长剑,一掌自下而上,将她托了起来,拼尽全力,向外一送,将宫伶伶瘦小伶仃的身躯,向宫锦弼直掷过去。
他左手匕首亦同时掷出,一缕尖风,与宫伶伶同时飞到宫锦弼面前,展梦白心头大骇。
只见宫伶伶更是满面惊恐,但却仍咬紧嘴唇,拼死不肯出声,展梦白又惊又怕,暗骂道:“姓宫的怎地都是这般牛脾气,快开口呀……”心念尚未转完,宫锦弼已冷笑着一剑削出,震开匕首,剑光闪处,一剑刺入了他世上惟一的亲人孙女瘦弱、柔软的胸膛里。
利剑穿胸,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起,何况宫伶伶这样一个伶仃瘦弱的小女孩子,忍不住脱口惨呼了一声。
呼声入耳,宫锦弼面色惨变,厉呼道:“伶伶!”
一把将伶伶抱入怀里,随手扯下一把头发,塞入了伶伶的伤口,颤声道:“伶伶,是……是……你么?”
宫伶伶面色如死,微微地张开一线眼睛,颤声道:“爷爷,我……没有出声,你……你老人家不……不要打我……”
宫锦弼鲜血上冲,心如刀绞,道:“伶……伶……爷爷……不……”摸着他孙女的尸身,心里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生中所伤的人命,老泪纵横,自瞎了的眼睛里丝丝沁出。
展梦白又惊、又骇、又悲、又怒,亦是热泪盈眶,只恨自己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人间至悲至惨之事在面前发生,自己却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丝毫无能为力,一时间他恨得心头直要滴出血来。
满厅之人,一个个俱是惊骇欲绝,花飞远远站在一边,厉声狞笑道:“一样么?瞎了眼睛跟不瞎可是一样么?”
他虽然容貌俊美,却是心如蛇蝎,展梦白只恨不得一下将他撕成两半,宫锦弼厉吼一声,长身而起,大骂道:“畜生……”
花飞狞笑叱道:“莫动,我厅里已伏下二十名剑手,五十张强弓硬弩,你一动便无命了!”
他虽是虚言恫吓,但宫锦弼却是看它不见,长剑一展,便要扑上前去,突然想到自己怀里的孙女,展动长剑,厉声大骂道:“畜生,狼豺,我……我与你有何仇恨……”只恨得须发皆张,势如疯狂,但为了他孙女,却不敢扑上前去和花飞拼命。
花飞厉声笑道:“仇恨!有何仇恨?老匹夫,你可记得十六年前死在你父子两人剑下的花平夫妇,以及那小小的女孩子么,告诉你,我便是花平之子,那女孩子就是我姐姐,我为了要报此仇,受尽千辛万苦,好容易寻着了你,苍天有眼,终教我亲眼看到你的报应!”
声音惨厉,直非人语,宫锦弼面色更是惨变,花飞狂笑道:“你一生心肠如铁,剑下从无活口,我倒问你,杀人的味道怎样?今日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女,心里又觉得有何滋味?”
宫锦弼惨嘶道:“谁说我杀死她?谁说她死了……”手掌一探,突觉他孙女手掌已是一片冰凉,身子一震,有如突地被巨雷轰顶一般,震得木立当地,不言不语,面上也变得毫无表情。
只见他缓缓将他孙女放到地上,又缓缓站了起来,大厅中忽然又变得有如坟墓一般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