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暗斗心机师娘受制登楼惜别玉女伤神
香姑说:“小的揣来多半是为想念乌苏。”
玉夫人说。“乌苏本非故园,你小姐当不至为此。”玉夫人想了想,又说:“该不会是沙漠遇贼,受惊失魄所致?”
香姑说:“小姐谈起那天沙漠上官兵与马贼交战之事,兴致很好,毫无惧伯之意。
倒是每次谈到夜宿山林和过草地的时候,就变得神情恍惚,话语含糊,依小的看,小姐果真失落魂魄,也是失落在山林中和草地里,不会是失落在沙漠上。“玉夫人说:”明日叫人到寺庙里去进进香,许几部经的愿,求菩萨保佑,就会好的。“
玉娇龙和玉夫人居住的后院旁边有道矮矮的粉墙,通过圆门,便是一座很大的花园。
园内碎石铺路,路旁砌立石山,回环曲折,颇有情致。花园西角建有长楼一座,登楼凭栏眺望,可以远望天山,皑皑苍苍,横绵无尽,园外古道沿着河岸一直向西漫漫延去。
这座长楼乃是当地官员为来使、迁客迎风饯别的地方,一年不过热闹几番,平时却人迹罕至。因此,楼上是雀粪污栏,楼下是荒草没径,整个花园显得格外幽静索寞。
玉娇龙却非常喜爱这座花园,每天一早一晚都要独自去到花园深处留连许久。好几次香姑要陪她去,她都推说心烦喜静,把香姑留在院内。
过了一月,一天,玉帅借到昌吉巡营之机赶到迪化来了。玉帅一是为来看望多年不见的内兄黄巡按;二是来看看玉夫人母女。玉帅一到,驿馆内上上下下自然有一番忙乱和闹热。好在玉帅此来并非公出,迪化城内都统、州官以及各营校尉,一律不曾知照,黄大人亦只在驿馆内设家宴相待。晚间,宴设内院厅堂,黄无赐和玉大成并坐首位,玉母与玉娇龙坐在两旁。一番话旧之后,又谈起马贼事来。玉帅说,已有确报:马贼因前番袭击官眷,引起内讧,半天云已畏剿离巢,群贼已散,只有二十来骑,由一年轻头目率领窜逃至蒙古去了。
黄天赐抚杯沉吟,问道:“探报果确?”
玉大成答道:“游击肖准从回部头人格桑处探来。据格桑说,他的手下人十日前曾在石河子附近见到过半天云,还和他说过话来,探他口风,他说有事要进关去。肖准曾两次和半天云交锋。十分悍练,所报可信。”
玉娇龙只在一旁默默听着。开始她听父亲所谈“确报”,不禁暗暗发笑;后又听父亲谈到探报来由,心里又不禁紧促起来。
黄天赐说:“从权宜计,宁可信其实;从久安计,宁可疑其真。贤妹弟以为如何?”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玉大成胸有成竹地说:“西疆地广人稀,欲获罗贼,有如大海捞针,实为不易;我已传令东路失卡,取下榜文,撤去巡哨,放他进关,使西疆马贼群龙无首,不再蚁聚;罗贼如虎失牙爪,其势自孤,如此,则剿、擒也就两易了。”
黄天赐听罢,不禁击桌称赞说:“十年不见,贤妹弟老谋深算竟神奇至此!真乃西疆之福。圣上面前,我自会奏闻。马贼之事,就不必再议了。”
于是,二人转过话题,又谈了些京中故旧迁降浮沉之事,相对感慨万端。玉大成饮了数怀,继又谈起边塞军务以及十年来的戎马生活,不觉激昂起来,说:“我从昌吉来迪化途中,马背上口占一绝,念你听听,请予指正。”
“夜夜胡前刁斗寒,朝朝营帐对天山。十年边塞无烽火,投笔班侯老戍边。”
黄天赐不住点头赞赏道:“气势雄浑,韵节自如,慨而不悲,确是绝唱。贤妹弟真不愧是儒将风雅。”
玉大成拈须一笑,并未答话,似有所思。
玉娇龙已从父亲的诗句里察出他已有请调回京之意。她抬眼望着父亲,见他两鬓已斑,满面风尘仆仆,似比月余前又消瘦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