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琴
三人上了码头,随着人流缓缓而行。阊门街的热闹是只有走在其间才得以体会的。沿河的店号连绵着泛向远方,摊贩们在夹缝中挤占着每一尺土地,吆喝着招揽顾客。靠街的树几乎被砍光了,留下的木墩子也摆成了小吃摊儿。一头驴车正艰难地在车夫吆喝声中掉着头。行人不断皱眉侧身从驴子身边挤过去。饭庄和酒肆冒着白腾腾的烟雾,扑鼻的饭菜香气和香烛的浓郁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呛人的暖香。
丝竹声渐渐大了起来。吴侬软语和着玲珑的琵琶,听得人软绵绵的,有种薰然欲醉的闲适。青年对这靡靡之音并不喜欢,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云澈和豆包急忙跟上,谁知他却突然停步。
“公子,怎么了?”云澈问。
青年抬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侧耳聆听。果然。一缕细细的琴声埋没在那一片丝竹管弦之音中,正如花街柳陌间,开着一株泠泠青莲,虽在风尘,却不堕风尘。
青年听了片刻,突然转身向路边的园门走去。两小对视一眼,急忙跟上。刚进园门,一个身着宫装的中年女人便笑着迎了上来:“公子爷,来,里边请。妾身眉姐,给您见礼了。您眼生,第一次来吧?您算来对了,我们氤氲雪可是苏州城里数得着的行院呢!要不要妾身给您叫几位称心的姑娘?”
青年这才知道这座看似清雅的园子竟然是一家妓馆,眉头微皱,随手递过一锭银子:“不用了……刚才弹琴的是哪一个?”
“琴?”眉姐闻言一愣,随即掩口轻笑。“真是几百世修来的,这么多箫笛琵琶,偏生只有温雯的琴入了公子的耳了,这丫头是和公子有缘呢。”一边接过银子,熟练地塞入怀中。
“温雯?”
“可不是,这丫头可是我们氤氲雪最当红的姑娘!公子真是好眼力,不,该说好耳力才对!要是别人,我还真不敢带过去,不过公子既然是这丫头的知音,那就破一次例吧……”眉姐妩媚地一笑,“公子请随妾身来。”青年随眉姐向园内走去,两小在他身后低声嘀咕不停。
“公子怎么突然想起逛青楼了?”云澈皱眉说。
豆包肯定地点头:“春天来了,公子定是发春了。”
云澈气道:“你才发春了,公子此举定然大有深意。”
“深意?是深深的春意么?”
“闭嘴!”
那边眉姐口中还说个不停:“……琴技在这苏州府是数一数二的,绕殿雷那么一弄,就弄得人眼泪汪汪的,心里像有丝线缠着,难受得很。”
“绕殿雷是琵琶,不是古琴。”青年淡淡地道。
眉姐飞了个媚眼:“是妾身没有学问,让公子笑了。不过这丫头的琴实在是好,上次沈府的二公子来了,听了一回,听说回去几个月没吃肉呢!”
“沈二公子?”
“是啊,就是西山沈家的沈勉沈二公子了。他人心善,又没架子,最得姑娘们的喜欢。席家的那位少爷就差多了,喜欢玩些龌龊花样不说,还特别小气,听说他老爹管得紧着呢。席家少爷追温雯也好些日子了,不过温雯哪里看得上他啊?有钱怎么着?有钱难买姑娘乐意!”
“沈二公子也好琴么?”
“不仅是二公子,他们家的小姐也是个琴痴呢。兄妹两个一得空就喜欢在太湖上泛舟操琴,风雅得紧呢!”
絮语声中,三人随着眉姐穿过一道长廊,过了道月形小门,在一间雅阁前停下。一个丫环皱眉迎了上来,看了青年一眼,低声责怪道:“眉姐,姑娘不是说了,今天心情不好,不见客么?”
眉姐将丫环拉到一边,低声解释了几句。那丫环将信将疑地看了青年一眼,说声:“公子请候片刻。”转身进去,片刻后又出来道,“姑娘说了,她要弹上一曲,公子若能说出曲名,姑娘自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