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跟我说:你觉得这就算血吗?敌人的血从来都不算血!要等你手上沾了不想沾的血,比如亲朋的血,好友的血,杀过不想杀的人,那时才算长大。”
苻生的唇角划过一丝苦笑:“那时候我还不懂为什么。没承想,我手里第一丝不想沾的血,居然是来自他身上的。”
堂哥如此袒露心迹却让苻融没有想到。
忽听苻生问:“小安乐,你觉得,咱们朝廷,现如今最需要改的是什么地方,为何相比燕国和晋国,咱们尤其显得势弱?”
没想到皇上忽然会问出这么严肃的问题,苻融想了一下才答道:“只为咱们没有制度。”
“制度?”
“晋国虽已偏安江左,但他们这个汉人朝廷毕竟承袭有自,朝中不乏干才。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终归是要有规矩的,而他们汉人,经营这个,怎么也算经营了几百年,这样的国,不是打上一两仗,杀他们一两个重要的人,就可以轻易灭掉。而燕国鲜卑慕容氏,传国也有三代,且他们起家是鲜卑贵族,原来也自有地盘,自有他们的一套规矩。只有咱们氐人,自汉以来,都是与汉人杂处,从来没有机会自成格局。所以,我觉得我们跟他们比,少的就是一份规矩。”
“那你最想改的规矩是什么?”
“财赋。”
苻生愣了愣,难得安静地听苻融讲下去。
“皇上既然问到这里,臣也只好知无不言。比如,咱们现在虽有司粟内史,却不设大司农。司粟内史照说该管理国之财赋。可司粟内史一职,始终把持在强氏手里。从此国之财赋,竟不入太仓,反而大半都流入于少府。少府本该只能管理宫中花费,现今却越职兼管天下之赋。而少府把持财赋后,待后宫宽泛,却待天下严苛。百姓无隔口之粮,兵士无越冬之衣。长此以往,天下必将怨恨。”
——少府令强怀是强太后的族兄,自先帝在位时,强氏家族就声势日隆。由此朝廷的司粟内史一职几近虚置,而本该只管理宫中财政的少府监却强大无比。
苻融的这番话也正触到了苻生的痛处。
皇上其实自己也知此事不妥,但以强太后之强势贪婪,若想从强氏家族手里强夺此权,只怕必然会闹得相当难看。
皇上一时沉吟不语。
却听苻融道:“生哥,自晋乱以来,咱们氐人终于开始建国,先有巴氐李特入蜀,建国号成汉,可惜后来为桓温所灭。更有仇池国杨氏一直偏安一隅。而算下来,咱们氐人所建之国,最有气象的,要数咱们大秦了,且建都于关中形胜之地。千百年来,咱们氐人何尝有如此成就?生哥不趁此之机,一展羽翼,廓清朝政,宾服四方,与天下万姓以休养之机,只怕咱们氐人就再难找到如此好的机会了。他们汉人自夏以来,绵延三千载,若是咱们氐人也有这样的机会,生哥,那你,就是那个开天辟地的人。”
苻生不说话,一抖缰绳,纵马向前跑去。
苻融连忙放马跟上。
一时只听得风在耳边疾掠。
他们一路狂奔,转眼已到龙首原。龙首原上,但见一片祜黄连绵不尽,天上,苍云如铁。如此景物,正合苻生的脾气。
苻生忽一勒马,拉得坐下马急停住,侧首望向苻融:“安乐,我若将举国财赋托付于你,三年之内,你是否能给我弄得粮草俱足,以供我兵马踏破鲜卑,横扫晋室?到时,六合归一,重建秦皇霸业?”
苻融叫了声:“皇上……”
却听苻生截断道:“别跟我推托。如今,朝廷中可以为我捣乱的八个顾命大臣我全已诛尽。羌人、羯人俱归我麾下,我等了三年,才终于等来今日。也许,是该我一展手脚的时候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先问你。”
“什么事?”
苻生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