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在手下的百余名期门军扈从赶到之前,苻生已重新站了起来。
他适才负创之下,拼力斩杀刺客,哪怕强壮如他,一时也觉得虚脱。
中箭的苻融挣过来要给他查看伤口,苻生却摆了摆手,对苻融道:“小安乐,我先把你背上的箭给取下来再说。你忍不忍得住疼?”
苻融点点头。
苻生叫他背过身,用手中匕首把苻融背上的衣裳划破,随手取下自己腰下的革囊,把酒洒往匕首上,又把余酒往苻融背上一浇,然后把匕首插入一剜。
苻融痛得一咬牙,苻生已拔出箭,用撕下来的衣襟把他肩上的伤给裹住了。
苻融再要看皇上伤口时,却听堂哥冷静地道:“不急,先给我查查他是什么人。我伤不至死,若不先查出他是谁,伏击随后再至,那时怕就真的活不成了。”
苻融上前搜身,全身上下却一无所得。耳中听堂哥喝道:“撬他的嘴!”
苻融撬开王昆吾的嘴,那腰牌却已被他吞到了肚子里去。
苻融才略做犹疑,却见苻生一步上前,蹲下身,拿着匕首向下一插,在王昆吾身上从胸至肚猛力一划,立时脏腑俱露。
苻融在旁边只看得胃里一阵翻涌,他好容易才忍住呕吐的冲动,却见堂哥的手已伸进王昆吾的肚子里翻寻。苻融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却见堂哥竟在那里面把一块小小腰牌翻了出来,随手一掷,扔向了自己,喝了声:“念!”
苻生这一声断喝把苻融那股恶心劲一时噎了回去。
苻融接住那腰牌,眼见那上面沾的东西简直不堪入目,可也没工夫想这些了,他用袖子拭了拭,只见上面写着“掾吏王昆吾”几个字。
没等他念出,苻生已一眼看出了那牌子的制式。
他脸色立时黑了下去,哼了一声:“北军的样式吧?我猜小柳儿的麾下,没这等汉人式样的麻烦规矩!”
苻融心中也如受重击——没错,这确是黄眉哥北军幕府帐下牌符的样式。
却听苻生冷声道:“好,先是苻菁,现在又是这个苻黄眉,他们一个个都要我死!而我竟还想着要给他们修墓!何止孩子,连你的哥哥弟弟,都是等着钉向你身上的箭呢!”
他手里握着才从苻融身上取下的铁箭,只见那箭浑身都是精铁锻造,长约八寸,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此时,后面扈从的百余名期门军已赶了上来,一上来,就把两人团团围住,且立时个个把马首拨得朝外,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只两个随行的仆射急下马赶到苻生身边。
苻生已从苻融手里接过那腰牌,随手就向那两个仆射丢去。
两个仆射忙接了,彼此一传,立时色变。
苻融提醒了声:“皇上,你的伤……”
苻生一摇头,也不待随从处理,伸手把腰胯上的两支、肩头的一支箭就这么生扯了下来。
——诸葛弩的弩箭箭身极短,长不过八寸,箭尖上却带着倒钩。
那箭一拨出,三道血就飞射出来,苻生手下的一个老兵立时上前,撕了衣襟来与皇上裹伤。
苻生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待那老兵把他的伤裹好后,才冲苻融道:“小安乐,你先回城,我叫几个人护送你回去。”
苻融问:“生哥,你呢?”
苻生冷冷道:“我?我要去北大营走走,看看黄眉那畜生有何颜面见我!”
苻融一惊,叫道:“皇上,不可!”
只听苻生冷冷道:“你觉得,我要不摆平此事,就这么回了长安,以后,这皇帝我还做得下去吗?那儿的牲口可不会比北大营少,你要我从此以后,都得独提一军,城内城外与他们连战吗?”
他此时冷静已极,全不似苻融平时见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