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伊森·布尔克揭发真相后两小时
珍妮佛·罗彻斯特
屋子里好暗。
珍妮佛反射性地按下厨房的电灯开关,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在黑暗中摸索,一路从冰箱摸到瓦斯炉上的橱柜。拉开柜子的门。拿出插着蜡烛的水晶座台和一盒火柴。她转动瓦斯炉的旋钮,先点燃一根火柴,再点燃后头的炉火,将水壶放在嘶嘶作响的蓝色火焰上。
座台上的蜡烛只剩短短一截,她点亮它,在早餐桌旁坐下。
在她来到松林镇之前,一天至少要吸一包香烟。天啊!她现在真想来一支。如果手上有烟,至少可以稳定她的情绪和抖个不停的双手。
她眼睛里蓄满泪水时,烛火摇曳了一下。
她脑子里想的全是丈夫泰迪,以及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
说得更明确一点,他们之间,相隔了两千年的距离。
一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未停止希望过外头世界仍然正常存在着。在通电围墙之后、这个恶梦之外,她的丈夫还生活着。她的家。她在大学的教职。某种程度上,就是靠着这一点希望,她才能撑得过这么多年。说不定有一天她会在斯波坎的家里醒来,发现泰迪躺在她身边打呼。而这个地方——松林镇——不过是一场梦。她会悄悄溜下床,走进厨房,为他煎蛋。再煮一壶香浓的咖啡。她会坐在早餐桌前,等他顶着一头乱发、穿着那件难看得要死的睡袍、睡眼惺忪、跌跌撞撞地走下来。她真的好爱他,然后她会说:“我昨晚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可是在她试着解释时,她在松林镇经历过的一切就会像其他的梦一样,全被淡忘,再也想不起来。
她会隔着桌子对她丈夫微笑,“我不记得了。”
现在,这个希望幻灭了。
寂寞无所不在。
但在寂寞之下,却是闷烧的怒火。
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生气。
对失去的一切生气。
水壶开始发出笛音。
她挣扎地站起,脑袋仍然转个不停。
将水壶从火上移开,笛音渐小终至消失。她把滚烫的沸水注入她最喜欢的陶杯。不管什么时候,里头一定有个她预先准备好、装满甘菊叶的滤茶器。她一手拿着热茶,一手拿着蜡烛,走出黑暗的厨房,踏进走廊。
大多数的镇民都还在戏院,对警长揭露的真相震惊不已。也许她应该和其他人一起待在那里,可是,听到事实之后,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今晚,她需要躺在床上大哭。如果哭到睡着最好,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入睡。
她走到栏杆前,开始爬上嘎吱作响的楼梯,烛光沿着墙面不停跳跃。以前不是没停过电,但“今晚停电一定别有用意”的念头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知道屋里所有的门和窗已经锁上,带给她少许的安全感。虽然,少到微乎其微。
伊森·布尔克警长
伊森仰头望着二十五英尺高的铁塔,和绕着一圈圈锋利铁片的导线。原本此死刑电椅还强大一千倍的高压电流总是不断发出嗡鸣,声音大到站在一百码外就能听见,而当你愈走愈近,空气中的电流感也愈强烈。
可是今晚,伊森什么都没听到。
更糟的是,三十英尺宽的铁网门居然开得大大的。
而且是被固定在敞开的状态。
一丝丝雾气飘过,凰觉风雨欲来。伊森动也不动地凝视着通电围墙后黑暗的森林。
在如雷的心跳声中,他听见森林里此起彼落、相互呼应的嗥叫呐喊开始响起。
畸人来了。
大卫·碧尔雀最后对他说的话在脑中一再重播。
地狱就要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