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没有比地狱更适合他的地方了。
如果那个匣子里,真装着这样一个地方,那又何必抗拒呢?
定言忽然停止了挣扎。
“原来,烬弯真的这么厉害!”
惊喜地声音,从沈子居身后冒出来。
岳如意高兴地拍着手掌,连声道:“虫人们说的果然不错,烬弯真是一个连神都可以装进去的武器。”
沈子居猛一回头,诧异地看着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她,斥责道:“你如何跑来这里?”
伴着一道强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从岳如意的身体中走了出来。
被抛弃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曾经白里泛红的脸颊迅速爬上一片只有死尸才有的青灰色。
一身黑纱的陌生女人,笑盈盈地站在看傻了的沈子居面前,故意扮出岳如意的声音:“相公,如意两次逃过灭顶之灾,不是运气好,而是我早就死了,在你找了杀手去黑狐岭埋伏送亲队伍的时候。”
沈子居颤抖着身子,踉跄着后退,指着她:“你……你是鬼?!”
“哪有那么多鬼?”女子笑道,“我是你的帮手才对。你找的那些杀手太差了,没两下就被岳家二少爷打跑了,还好有我替你补救。你看,我还得牺牲自己,钻进你夫人的尸体里跟你做了一年多的夫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沈子居顺手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她。
她一挡,石头在她的手掌里碎成了渣。
“别过来!”他大喊。
“你不怕杀人,却怕被杀?”她一脸好笑地停在他面前,手指一动,从他肩头钻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浑身透明的“瓢虫”,“这个小东西叫做应声虫,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一只,留在了你身上。所以你每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知道。能这么顺利地完成我的心愿,连我自己都有点惊讶呢。所以不管怎样,我得感谢相公你。”
沈子居恐惧地看着她,瘫坐在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知道我在说什么。”她十分平庸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反正,你家人都没了,你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
话音未落,他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女子,分明站着一头比牛小不了多少的野猪,雪白的獠牙仿佛细细打磨过的弯刀,寒气森森地插在嘴边,身上的每根黑毛都像钢针一样矗立,四只蹄子上戳出尖锐的指甲,恐怕天下没有它撕不破的东西。
“你为心上人做的鲛骨琴,我会烧给她的。”野猪咧开大嘴,呵呵地憨笑,“所以,你可以安心了。”
这时,沈子居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开口把刚刚念过的咒语又念了出来,烬弯,一天是可以使用两次的!
可是,一半的咒语,永远堵在了沈子居的喉咙。
野猪的獠牙,闪电般撕断了他的脖子。
它似乎还不满意,扬起前蹄,又往他心口上狠狠踩了下去。
鲜血喷涌与骨骼断裂的声音,是沈子居留在世上的最后的动静。
离匣子已不到两尺的定言,拼命朝后倾斜身子,拖延着被吞进去的时间,他的视线,惊诧地锁定那头眼熟不已的野猪。
“你……你是……”他的脑海里,隐约浮出了一片山顶,一抹月色,还有一个朝着泥塑虔诚叩拜的女子……
野猪的身躯慢慢缩小,划回了女子的模样,她举起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自己并不美丽的脸,朝他露出一个无比舒心的笑容:“是阿松啊,我的月老大人。”
“阿松……”
对她的突然出现,定言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这个老早被他遗忘在荒山之巅的女妖怪,却以如此震撼的方式重新切入了他的生命,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