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鹊桥关
手画脚起来了。阿鸾不由得苦笑着,朝灯芯草丛探出身去。指尖轻而易举地碰到了巧果泡软的表面,可是蔓藻却执拗的缠住那小小的人形,稍稍用力就会勒坏,一时还真不容易拿上来。
阿鸾不得已只好弯下腰双手一齐上阵,就在他小心翼翼的拉开一条水草的刹那,这柔韧的枝蔓突然啪的一声反弹出水面,粘腻的触感霎时吸附住手背的皮肤。他正要掸开,不可思议的拉力却在此刻骤然传来,那滑溜脆弱的植物竟像蛇一般环绕上手腕,直拽得阿鸾一个趔趄猛地栽向昏暗的河面。
少年反射性的单膝跪地稳住身形,用力挥手想挣脱束缚。只听得泼剌剌一阵乱响,动荡的浊水下猛地窜出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长藻,眨眼间就将巧果和阿鸾的双手团团绑在一起,并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朝臂膀上蔓延,蜂拥着要将他卷进水里,熟悉的水面此刻看来就像长开巨口的无底深渊。
阿鸾慌忙回头喊人帮忙,身后却传来吃吃的笑声:“对不住了,青眼睛的哥哥……”
一只手轻轻拍在背上,这巴掌在此刻却无异千钧,本已在拼命坚持的阿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无法控制的被水藻拖向河中。电光石火间,灯芯草长长的绿影摇曳着划过被水花模糊的视野。阿鸾本能地一把拉住——身体沉重地砸进河里,水藻的捆绑顿时解开。河水发出咕噜轰响漫过耳际,随即又慢慢退去,他好不容易从水下探出头来。想不到玉钩河的水,光是岸边就深至没顶了!
更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白石水码头就在前方,可是……它什么时候退到了遥不可及之处呢?只见黑衣童子依然站在岸边,一脸得意的坏笑,左手还保持着前推的姿势,而那个巧果人酥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回到他手中!
不仅如此,他身边还多了个白衣童子,他猛摇对方托着巧果的手焦急地喊道:“我才刚离开一会儿啊,小墨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是在嫉妒我这就可以交差了吧,小素。别担心,你的活儿我会帮忙的啦!谁让你一直都是个不灵巧的家伙呢!”被唤作“小墨”的黑衣童子满不在乎的拍拍白衣小素的肩膀,拉着他离开了水码头。
“喂!你们两个不要把我丢在这里啊!我不会游泳,快拉我上去!”阿鸾拽着灯芯草朝岸上大声,小素听到声音频频回头,似乎在和小墨争辩着什么,却拗不过对方而终于被拖着走远了。
阿鸾只得转头四顾企图自救,没想到这一看吓得他瞠目结舌——这里还是玉钩河吗?就算发洪水也不至于这样啊!眼前所见,说是长江大海也不为过:一望无际的泥色浊水汹涌澎湃,卷着处处漩涡,跃起层层浪头,喷出团团白沫,浩浩荡荡的奔流而去,极目远眺才能看见彼岸隐约的陆地线。阿鸾大惊失色,连忙揪紧手中的灯芯草,可这细细的“救命稻草”在湍流中看起来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
“来人啊!救命啊!”阿鸾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拼命扯开了嗓子,呼救被涛声吞噬,湮灭在水雾蒙蒙,空无一物的寥廓水面上。
难道自己就要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葬身鱼腹吗?这可不行,清晓还在踯躅桥头等自己啊!
发现自己这时候居然还在担心清晓,阿鸾顿时悲从中来。细想来自己十五年的人生,也没有多少可留恋的回忆——因为天生一双青眼睛招惹妖怪,父亲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母亲从此直呼“青眼枭”,用不孝的恶鸟来比喻自己;就连曾经亲密无间的幼弟也明显疏远了。来到香川后更是举目无亲,有点交往的人也就是这个捉摸不透的清晓。
可是清晓真的把自己当朋友吗?或者这个蛮横的家伙只是在寻开心吧?在传说有鬼怪出没的踯躅桥头见面就是他单方面的决定,可是清晓曾说过答应自己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如果自己无法赴约的话,他会一直等下去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