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 河童
这是战后初期的日本。
虽然居住在都市里的市民因受战争恶果的牵连而民不聊生,但在远离都市的农村里,普通的农民凭借自家的几亩薄田糊口,姑且过着温饱的生活。
这一天,村民久保信一郎忙完了田里的劳作,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悠闲地躺在榻榻米上,伸手在枕下摸索一番,取出了半包褐色的香烟。他端详着烟盒,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支烟,却又迟疑了,呆了片刻,不舍地把烟塞回盒子里,又把烟盒夹到枕下,轻轻地拍了拍枕头,微叹了一口气。
这是最后半盒香烟,吸完便没有钱马上再买。他掐着指头盘算,只需再等两个星期,待田里的黄瓜完全成熟了,拿出一部分到集市上去卖,赚了钱,买上一盒,到那时再一口气吸掉旧盒子里剩下的香烟,岂不痛快?
想到这里,信一郎有些得意了,于是眯上了眼睛,让午后温暖的日光铺在身上,睡了一觉。
林间草丛中,蝉叫,蛙鸣,铃虫的歌声悦耳。这本是多么平静的一个午后。
然而在不远处的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偷偷摸摸,干着不吉的勾当。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信一郎。
“是谁?”信一郎只手撑起身体,有些不满地问道。
“是我,久保先生,邻家的福田。”一个女声应道,声音显得有点着急。
信一郎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走过去开了门,看见福田幸子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
“请问,我家的川之助在府上吗?”福田幸子劈头便问。
信一郎一愣,摇头道:“不,我今天还没见过贵公子。”
幸子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神色愈加惊慌,嘴唇哆嗦着道:“是吗,是吗……”
信一郎见状问道:“恕我冒昧,请问川之助这孩子走失了吗?”
幸子点头,目光呆滞地回答:“昨晚不见的,我以为那孩子贪玩,想必是去哪里玩耍忘了回家,这是以前常有的事。通常,第二天早晨都会睡在自己的被窝里,但今天早晨……”幸子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
信一郎慌张地劝道:“请千万不要难过,相信川之助不会有事的。”
信一郎平素并不喜欢川之助,应该说全村的人都不喜欢他。那孩子淘气顽皮,时不时偷偷在别人家的田地里摘走尚未成熟的果实。信一郎的黄瓜也不免遭殃,隔三差五便发现少了几根。而幸子溺爱自己的儿子,对川之助的种种行为毫不责骂,这让信一郎对幸子也颇有意见。
但如今见幸子爱子心切,信一郎心生怜悯,当即决定帮助幸子一起去找孩子。
出了门,见村中已有些人走出了自家,其中既有好心人帮助寻找孩子,也有好事者打算看幸子家的热闹。
一时间,川之助走失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十几个妇女喧喧攘攘,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围着幸子问这问那,实际上她们并非真正关心川之助,只不过是想要消遣无所事事的午后罢了。真正想要帮忙的人早就在村中转了几个来回,这其中包括信一郎。
此时信一郎站在河边发呆,愣愣地望着村中唯一的一条河流,不祥的感觉在心中顿生:这河水虽然并非湍急,但有一定的深度,川之助那孩子会不会……
这河岸上,今天看起来静谧得有些吓人。
河面上,水波粼粼,缓流无声。信一郎俯身看脚下的江水,清澈的水面映出了他的倒影。他看到自己的两个鼻孔,黑漆漆的。
“喂,你。”愣神间,一个老人在身后对信一郎唤道。
信一郎回身,一个渔夫打扮的老人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提着渔叉和竹篓。信一郎冲着老人微微点头致意,见这老人是陌生面孔,并不是村中的居民。
“不要在河边站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