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西柏小城
他对老外婆大声说:“玲玲喊我吃饭啦!赶明儿再来听你摆古。”
老人正讲到兴头上,意犹未尽,不过她倒是很通情达理:“相公,你先吃饭,吃完了咱娘儿俩再拉哌。吉相公,你能耐住性儿听我的废话,真是个好人哪。”
饭桌上的人都在等他。玲玲满脸鬼笑,问:“老外婆今天给你讲的啥?沙埋西瓜?狐仙?”吉中海笑着说:“玲玲!告你说,老外婆今天夸我有耐性,肯听她絮叨——这是在批评你们哩。”
弟弟给哥哥斟上酒,无奈地摇摇头,说老人的思维真怪,前些天她忽然穿戴整齐,说要坐牛车去赶庙会,一个劲儿自言自语:牛车咋还不来哩,咋还不来哩。我们解劝很久,说现在已经没有牛车了,也没有庙会,你想出去玩儿,喊个出租行不?她最终知道是没指望了,就自解自劝地说:算啦,不去啦,反正头晌已去过一次啦——你听,她还坚持说头晌已经坐牛车去过!
几个人都笑了。吉中海忽忽噜噜地喝着面条,说还是家常饭好吃,玲玲,给我再来一碗!玲玲盛了饭回来,问:“伯,这两天你是不是在调查那桩人体自燃的案子?”
吉中海抬眼看看她,说:“没有呀,你听谁说的?”
玲玲撇撇嘴:“行啊,你就对我保密吧。报纸上早登啦,北阳晚报,说死者叫仝大星,对不对?仝大星是小冰的邻居,小冰说,仝大星是个老抠抠,他的日子也的确艰难,孤身一人,租了邻居家一间‘半坡山’,屋子小得象鸽笼。小冰说那人似乎有点神经病,见人不多说话,走路象老鼠似的,谁能想到他会死得这么轰动?死时腰里还缠着几万元!”
吉中海对北阳晚报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这个消息反正是瞒不住的,现在报纸都讲销路,记者们好容易撞上一个轰动题材,那不象饿狗看见肉骨头,还能放过?他们的报道要力求详细,力求骇人听闻,不会顾忌在报上披露现场情况会不会影响破案工作。好在这则报道上还没提具体钱数。他只好承认:“对,你吕伯吕子曰把我叫去,问过仝大星的情况。”
玲玲感情十分丰富,显然这件事让她惊心动魄,她忘了吃饭,一双筷子支着下颏,秋水双瞳定定地看着远处,似是发问又似是自语,说这火是咋烧起的?好好一个人咋就烧起来了?是从哪儿烧起?一定是从双足的脚心,涌泉穴那儿。那么,当邪恶的地狱之火从涌泉穴升起,烧遍全身,直透泥垣宫(头顶),那是个什么滋味哇!那一定非常痛苦吧!听着这些阴森森的话——特别是听一个唇红齿白的妙龄美女说这些阴森森的话,真叫人不寒而栗。玲玲妈皱着眉头想阻止她,吉中海笑起来:“玲玲!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名词?看你神经兮兮的,象个老巫婆!”
玲玲不服气地辩解:“是西游记上说的呀,菩提祖师对孙猴子讲道时,说天地间500年一劫,先是雷灾,再是火灾——就是我刚才说的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再500年是风灾,唤作 风——这个字儿是三个贝字叠在一块儿,我还特意查了康熙字典呢——自囱门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自疏,其身自解。”
玲玲爸喝道:“行啦行啦,打住吧!”他嘟囔着,“说得阴气森森的,倒象你老外婆的口气。你等95岁再说这些话行不行!”
玲玲看看爸妈,看看伯父,灵巧地转了话题,她问伯伯:“那么,仝大星那些钱的来路查清没有?肯定来路不正,你想想,他穷得叮当四声的,从哪儿弄来10万元?10万元哪!”
吉中海浑身一震!为了不干扰破案,仝大星的确切钱数是严格保密的,玲玲怎么知道?是偶然蒙对了,还是她听到了什么消息?他佯作无意的问:“越传越玄乎,谁告诉你是10万?”
玲玲拿一双大眼翻翻他:“好啊,时刻注意保密